好一陣,何老夫人的喘息聲終于緩過來了,急出滿頭汗的朱氏與何氏也長長地松了口氣,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目光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驚悸。
杜燕皎高懸在空中的心,也終于落地,暗暗內(nèi)疚。
“看來,以后跟這位外祖母說話,不能太直接,得講究點方法!”
這時,何氏又眼紅紅地繼續(xù)哽咽:“母親!之前因為燕皎被掉換之事,江依荷害得夫君差點與展侯爺反目,邱家妹妹差點與女兒翻臉,您可不能再讓江依荷在何家也搞出什么大事,壞了兄長和弟弟們的前程。”
“您知道的,這次夫君是氣得狠了,絕不會再讓她進勇毅伯府的門。所以,女兒懇求您,以后,您也別讓她再來何府了!”
杜燕皎也馬上附和:“是啊,外祖母,大舅舅好不容易坐上光祿寺的寺正,未來有望是夠進一步,這大好的前途,可不能傳出什么治家不嚴的丑聞!”
朱氏迅速看了她倆一眼,再在一旁低聲勸說:“母親,江家表妹的聲譽,如今在外面并不是很好,您老還是暫時勿和她多接觸。她若是真感念您的撫養(yǎng)之恩,這個時候,不該來打擾您?!?/p>
何老夫人在老太君的椅子上呆坐半晌,才慢慢地紅了眼睛,嘴唇哆嗦,少許渾濁的淚光閃爍,老臉糾結著,掙扎著。
杜燕皎、朱氏、何氏,都識趣地閉了嘴,不敢再刺激她,只是目光里,都充滿了憂急。
杜燕皎更是無聲地和朱氏一起輕輕地按撫著何老夫人的胸口,心情復雜地傾聽著這位老婦那逐漸平復的喘氣聲。
這個時候,這位外祖母最最需要的,是好好靜一靜。
不過,外祖母只是在江依荷的事情上過于心軟,情緒化,其他時候,她還是很理智的,或許,稍后,她能想明白。
又數(shù)息后,何老夫人終于十分無奈而傷感地嘆氣:“罷了罷了!既然你們都不喜歡她,以后,我盡量不見她,也,也不召她入府了!”
那語氣里,著實有無限的頹喪和傷心。
杜燕皎心里一揪,再又暗暗松了口氣。
還好,外祖母心里,終究還是疼愛母親和大舅舅的。
以往那么寵愛江依荷,應該還是因為江依荷十分會拿甜言蜜語哄人。
當然,不用指望這位外祖母以后,就真的能夠做到永遠不見江依荷。
但短期內(nèi)不見,總還是可以的。
“以后,我得提醒母親,以后在外祖母面前多撒撒嬌,讓這位老婦人多得些心理慰籍,也就不會那么在意一個嘴甜的外甥女了!”
……
稍后,等何老夫人那激動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意興斕珊地在丫鬟們的侍候下,與何氏分別凈了臉,再聊了一會兒家常,朱氏便朝何氏暗使眼色,再笑道:“母親,妹妹許久未來,兒媳想和妹妹聊聊,稍后再和妹妹一起來陪母親用午膳,可好?”
“去吧去吧!”何老夫人疲累地頷首應允。
等出了這個跨院,朱氏放緩腳步,別有含意地看了看杜燕皎:“燕皎,我知你以前在喬家鄉(xiāng)下受了諸多的委屈,不過,你江家表姨終歸是在你外祖母跟前養(yǎng)大的,日后在人前,若她沒有惡意對你,你還是要禮讓三分。若是不想和她起沖突,就盡量避開些?!?/p>
這位大舅媽還是偏向她的,才會在這時好意地提醒她。
所以杜燕皎沉著地福了一福:“謝謝大舅媽的提醒,燕皎記下了!”
不過,她日后一定會對付喬麗清,也就一定會和江依荷杠上,所以,朱氏的話,聽聽可以,不必遵守。
朱氏眼中多了一抹異色,再和熙地笑道:“你箐弦表妹一直念著你,知道你今日要來,一早就備好吃食來等你來,眼下舅媽就不拖著你了。剪春,帶表小姐去見見三小姐吧!”
“是!”一旁隨侍的魏媽媽忙笑著應下。
杜燕皎也笑了。
何府的三小姐,朱氏親生的何箐弦,畫技比喬麗清略勝一籌,性子寧和,在第一世里,比出嫁的二姐更照顧她杜燕皎,是她唯一的好友。
重活一世,她也想與何箐弦好好聊聊。
半盞茶后,在滿是書香的惜畫苑,等魏媽媽知趣地告別,杜燕皎被身著家常裙衫的何箐弦關切地拉上美人榻。
“昨日我聽說,你在解家被人陷害得落了水,好在自己游上了岸,還救了景慧,再當眾打了喬麗清與江家表姨……你膽子真大?。∵B江家表姨都敢打……額頭這么紅,是不是剛才被祖母訓了?連綿,去,拿點傷藥來,給燕皎姐姐擦擦!”
杜燕皎摸摸還有些余痛的額頭,搖頭拒絕了:“剛才大舅媽已經(jīng)讓建玲姐姐給我擦了藥,無礙了。對了,江依荷說,我打了她?哼,妹妹,你覺得姐姐我有那么笨,當眾以下犯上?”
何箐弦頓時了然:“哦,所以江家表姨又在夸大其辭!”
杜燕皎輕蔑一笑,將湖中自救的事,簡略說了一遍,就見何箐弦揪著帕子驀地變色:“天哪,喬麗清如此主動?那是該打!”
等杜燕皎再講完議事廳里的事,何箐弦頓時驚愕地微張紅唇,目光里充滿了佩服:“你,你居然能制住江家表姨?”
想起第一世里,她初入杜府與何府時,是一直很怯弱和不自信,都是眼前的表妹在鼓勵她,杜燕皎便半真半假地嘆息:“表妹是覺得,我比以前大膽些了,是吧?”
見何箐弦睜大了一雙清亮的雙眼,認真地點頭,杜燕皎故意自嘲:“我前日差點在湖里被溺死,當時嚇得要死,也后悔得要死,有些事情就想通了?!?/p>
“妹妹,你想想,我本是伯府嫡女,我爹又是天不怕地不怕,對我還這么好,我若是再怕這怕那,豈不是丟了他的面子,傷了他的心,又白白浪費了這等好背景?”
“所以,江依荷敢當眾揍我,我就敢當眾制服她。而且,我爹今天看到她敢揍我,氣得當場就吼了她,說以后但凡喬家的邀請,我們杜府人,都不準應,算是徹底翻臉了!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何箐弦微愣,隨后頗有些羨慕地嘆息:“還是姑父有魄力!不像祖母,那么智慧的人,偏偏就堪不破這一點,總是相信江家表姨的花言巧語,任她找上門來!”
杜燕皎目光一轉(zhuǎn),朝她笑了:“以后應該會好些。外祖母剛剛應承我娘,以后不接江依荷入府了?!?/p>
何箐弦一愣,先是面現(xiàn)欣喜,但很快,她又蹙眉,小心翼翼地看看外間,再壓低了聲音:“只怕祖母忍不了幾個月。”
“燕皎姐姐,我聽說,姑姑剛出生時,因為祖母身子不好,就被曾祖母帶到了兩歲,才交由祖母來帶?!?/p>
“姑姑剛被送回來的時候,不愛認祖母,偏偏那時候表姨剛剛被送進府,很黏祖母。我猜測,祖母可能把表姨當成姑姑來照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