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義廳內(nèi),酒氣與烤肉的油膩氣味混雜在一起,熏得人頭昏腦漲。
二當(dāng)家是個滿臉橫肉的壯漢,他一只腳踩在桌子上。
另一只手高高舉著酒碗,正對著滿堂的兄弟唾沫橫飛地吹噓著白日里的“壯舉”。
“……那狗官,平時(shí)人五人六的,見了老子的刀。還不是嚇得尿了褲子!我跟你們說,他那顆腦袋……”
他正說得興起,眉心處。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極其明亮的紅點(diǎn)。
“誒?這是啥玩意兒?”
二當(dāng)家有些醉眼迷離,還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摸。
他臉上的獰笑,就這么僵住了。
身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頭,晃了晃,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的一聲,將身后的酒桌砸得稀爛。酒水菜肴,潑灑了一地。
他瞪著眼睛,到死都不知道,那個紅點(diǎn)是什么。
上一秒還喧囂震天的聚義廳,瞬間安靜了一瞬。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著二當(dāng)家的尸體,沒反應(yīng)過來。
“二哥喝多了?”一個離得近的匪徒嘟囔了一句。
大當(dāng)家獨(dú)眼龍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莫名的寒意從尾椎骨竄了上來。
他猛地跳起身,一把抽出腰間的鬼頭刀,朝著漆黑的廳外發(fā)出一聲怒吼。
“誰!他娘的誰在裝神弄鬼!給老子滾出來!”
回應(yīng)他的,不是叫罵,也不是兵刃。
而是一聲輕微得幾乎無法聽見的——“噗。”
他身邊一個剛剛站起來的親信,腦袋猛地向后一仰。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推了一把,眉心同樣多了一個精準(zhǔn)的血洞。
哼都來不及哼一聲,軟倒在地。
“噗?!?/p>
另一個正要舉起弓箭的匪徒,身體一震,也倒了下去。
“噗?!?/p>
“噗?!?/p>
“噗?!?/p>
那詭異的輕響,如同地獄里催命的鼓點(diǎn),不緊不慢,卻精準(zhǔn)無比。
每一次響起,就必然有一個人倒下。
整個大廳,徹底陷入了死寂。
緊接著,是比死亡本身還要可怕的、極致的恐慌。
“啊——!!”
“有鬼!有鬼??!”
“是誰!是誰在放箭?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見!”
剩下的匪徒徹底瘋了。
他們像一群沒頭的蒼蠅,在不算寬敞的大廳里瘋狂亂竄,胡亂揮舞著手里的兵器。
有的人對著房梁亂砍,有的人對著空氣亂刺,甚至有兩個人因?yàn)榭謶帧?/p>
互相把刀捅進(jìn)了對方的身體里。
他們能感覺的到,有一雙眼睛,一雙看不見的、屬于魔鬼的眼睛。
正在黑暗中冷冷地注視著他們每一個人。
下一個會是誰?
下一個就是我嗎?
這種未知的、無法反抗的屠殺。
比任何刀光劍影都更能摧毀人的意志。
“砰!”
就在這片混亂的頂峰,聚義廳那兩扇厚重的木門,被一股巨力猛地踹開,四分五裂。
一個高大的、通體漆黑的人影,緩步走了進(jìn)來。
幸存的幾十個匪徒,下意識地停下了動作,齊刷刷地望了過去。
然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要被凍僵了。
那是個什么東西?
不是人。
絕對不是人!
它通體漆黑,身上穿著他們從未見過的、仿佛由鋼鐵和怪異布料制成的“盔甲”。
身形挺拔,卻又充滿了壓迫感。
最可怕的,是它的臉。
它的臉上,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巴。
只有四只散發(fā)著幽幽綠光的、詭異的“眼睛”,正冷漠地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鬼……是山里的鬼神發(fā)怒了……”
“山神爺爺饒命!山神爺爺饒命??!”
“不是我殺的官!是大當(dāng)家!都是大當(dāng)家讓我們干的!不關(guān)我的事?。 ?/p>
心理防線徹底崩潰的匪徒們,“撲通撲通”地跪倒了一大片。
他們?nèi)拥羰掷锏谋鳎疵叵蚰莻€“鬼神”磕頭,磕得額頭鮮血淋漓。腥臊的液體,瞬間浸濕了許多人的褲襠。
方寒對這震耳欲聾的哭喊求饒聲充耳不聞。
夜視儀下,這些痛哭流涕的匪徒,與待宰的豬羊,并無區(qū)別。
他邁步上前,巨大的戰(zhàn)術(shù)靴踩在滿是血污和酒水的地板上。
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那些匪徒的心尖上。
他徑直走到早已嚇得癱軟如泥的獨(dú)眼龍面前。
獨(dú)眼龍看著那四只湊到自己面前的綠色“眼睛”。
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天靈蓋灌到腳底板,牙齒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顫。
連一句完整的求饒都說不出來。
“誰……指使你們的?”
一個冰冷的、仿佛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
從那“鬼神”的身體里傳出。
獨(dú)眼龍渾身一顫,想都沒想。
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所有事情全盤托出。
“是……是縣城的李員外和王員外!是他們給了我們一千兩銀子,讓我們在斷魂坡動手,殺了沈觀!還……還讓我們把人頭掛在縣衙門口示威!爺……爺爺饒命,我們也是收錢辦事,我們再也不敢了!”
李家,王家。
方寒的眼神,瞬間又冷了幾分。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不再有任何廢話。
他伸出手,一把掐住了獨(dú)眼龍的脖子,那只戴著戰(zhàn)術(shù)手套的手,像一把鐵鉗。
“咔嚓?!?/p>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在哭喊聲中顯得微不足道。
獨(dú)眼龍的腦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耷拉了下去。
那只獨(dú)眼里,還殘留著極致的恐懼。
方寒隨手將他的尸體扔到一邊。
轉(zhuǎn)身,走到角落里。
他看著那具早已冰冷的、殘缺不全的無頭尸身,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心念一動,將沈觀的尸體收進(jìn)了隨身空間。
做完這一切,他最后掃了一眼那些還在地上磕頭求饒的匪徒,眼中再無一絲憐憫。
他從戰(zhàn)術(shù)背心上取下幾個黑色的金屬塊,隨手扔進(jìn)了大廳的各個角落,然后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聚義廳。
幾秒鐘后。
“轟——??!”
“轟隆——?。 ?/p>
幾聲劇烈的爆炸聲,伴隨著沖天的火光,將整個聚義廳連帶著里面的所有罪惡,一同掀上了天。
方寒沒有停下腳步。
他走進(jìn)匪徒們存放金銀財(cái)寶的庫房。
看著那一口口裝滿了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的大箱子。
毫不客氣地將所有東西洗劫一空,全部收進(jìn)了自己的空間。
最后,他將幾桶火油,澆在了山寨的各處。
他站在山寨之外,看著熊熊燃燒的烈焰。
將這個盤踞在黑風(fēng)山多年的賊窩,一點(diǎn)點(diǎn)吞噬。
沖天的火光,染紅了半邊夜空。
方寒轉(zhuǎn)身,如同一縷青煙,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整個黑風(fēng)寨,都化為了一片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