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歌凰圖 第十一章 蝴蝶效應(yīng)

夜色如墨，縣衙后院的青石板路上映著斑駁的月光。顏惜夕剛推開自己臥室的房門，突然感到身后一陣微風(fēng)拂過——

“誰？“

話音未落，她只覺后頸一麻，整個人頓時僵在原地。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攔腰抱起，徑直送入內(nèi)室。顏惜夕心中大駭，卻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安置在床榻上。

借著燭光，她終于看清了來人的面容——竟是顏忠！

“放肆！“她想要厲聲呵斥，卻發(fā)現(xiàn)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這才意識到連啞穴也被點了。

顏忠面色凝重，一言不發(fā)地將她扶起盤坐。下一刻，兩只溫?zé)岬氖终瀑N上她的后背，兩股暖流如江河入海般涌入各處經(jīng)脈。顏惜夕渾身一震，只覺四肢百骸如有千萬只螞蟻在爬，又癢又麻，最后所有熱流都匯向丹田，在氣海處形成一個灼熱的漩渦。

這過程持續(xù)了約莫半個時辰。當(dāng)顏忠終于收掌時，顏惜夕的褻衣已被汗水浸透。

“冒犯大人了。屬下怕預(yù)先知會的話大人會拒絕，所以只好自行做主了?！邦佒医忾_她的穴道，聲音沙啞得厲害，“現(xiàn)在大人身上已有屬下七成的內(nèi)力?！?/p>

顏惜夕猛地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這個往日精神矍鑠的老者此刻面色灰敗，連站姿都佝僂了幾分。

“大人現(xiàn)在雖不通武功招式，但內(nèi)力已勝過尋常武者。“顏忠咳嗽兩聲，“若遇險情，只需平推一掌，自可退敵。“

“為何如此？“顏惜夕扶住搖搖欲墜的顏忠，“你可知傳功折壽？“

顏忠卻避開她的攙扶，單膝跪地：“謝司言之命，屬下不敢違抗?！?/p>

“就因為她一句話？“顏惜夕難以置信，“你...“

“恩同再造，自當(dāng)以命相酬，何況區(qū)區(qū)傳功?！邦佒姨ь^，晦暗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大人不必多問，早些安歇吧?！?/p>

望著顏忠離去的背影，顏惜夕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這謝司言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樣的恩情與威懾，能讓一個曾經(jīng)的江湖高手甘愿自損修為？她試著運轉(zhuǎn)體內(nèi)新得的內(nèi)力，一掌揮出，丈外的燭火竟應(yīng)聲而滅。

這一夜，顏惜夕輾轉(zhuǎn)難眠。每當(dāng)閉上眼，就會看見謝司言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

晨光熹微時，廷寄到了。

“大人，朝廷急件！“周驄捧著鎏金漆盒匆匆趕來，額上還帶著薄汗。

顏惜夕拆開漆盒，里面是兩封信箋。一封蓋著玉璽，是女帝手諭；另一封則是謝司言特有的玄鳥紋印。

女帝的手諭言簡意賅：

“擢顏惜夕為青州六品知府留侯上任，兼從容緹騎聽候圣聽司差遣，欽此。“

而謝司言的信，開頭第一句就讓她指尖發(fā)涼：

“想必韓忠已將七成內(nèi)力傳與你？。”

她先用了問號，再用了**，實是在彰顯她的絕對權(quán)威。

顏惜夕強自鎮(zhèn)定，繼續(xù)往下讀：

“即刻與周驄交接公務(wù)，前往清江城。白家行賄樓外樓一案，需深入探查。附上路引一份，你現(xiàn)在的身份是江南茶商之女顏如玉?！?/p>

信末又補了一句：

“內(nèi)力雖厚，仍需小心。之后的行動指示，自會有人接頭，以玄鳥紋飾為記?！?/p>

“大人？“周驄見她面色不對，輕聲喚道。

顏惜夕恍若未聞，徑直越過周驄，大步流星地朝柴房走去。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謝司言那封信的邊角，紙張鋒利的邊緣在指腹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柴房門被猛地推開，驚醒了蜷縮在草堆里的靳云庭。他瞇著惺忪的睡眼，還未看清來人，就被一把揪住衣領(lǐng)提了起來。

“你說你看過小說后面的內(nèi)容，“顏惜夕的聲音冷得像冰，“告訴我，謝司言到底是什么人？“

靳云庭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喲，顏大縣令終于想起來求我了？話說你的力氣怎么突然變得這樣大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我就告訴你。“

“說?！?/p>

“第一，放我出去；第二，“靳云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給我個正經(jīng)差事。你死心吧，我絕不會自殺——這個世界可比現(xiàn)實有趣多了，我一定要玩下去?！?/p>

顏惜夕松開他的衣領(lǐng)，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這個曾經(jīng)讓她愛恨交織的男人：“什么差事？“

“縣衙賬房先生?！敖仆フ苏櫚桶偷囊骂I(lǐng)，“我在現(xiàn)實好歹是財經(jīng)大學(xué)高材生，管個縣衙的賬目綽綽有余?！?/p>

顏惜夕沉默片刻。她記得靳云庭在財務(wù)管理上的能力其實很優(yōu)秀，只是兩位哥哥的能力都太突出了，所以才襯得他特別平庸。

“可以?！八K于點頭，“但若你敢在賬目上動手腳...“

“放心，我沒那么蠢?！敖仆ム托σ宦暎艾F(xiàn)在，聽好了——“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嚴(yán)肅：“謝司言原名謝廊婳，在原著前期就是個工具人，負(fù)責(zé)傳個話、遞個折子什么的。但詭異的是...“他壓低聲音，“當(dāng)我看到后面她的戲份逐漸增多，想倒回去再重溫一下這個人物來歷時，發(fā)現(xiàn)前面的內(nèi)容竟然變了。“

“什么意思？“顏惜夕心頭一緊。

“意思就是，這個角色在自行進(jìn)化！“靳云庭眼中閃著詭異的光，“最初她只是個負(fù)責(zé)女帝起居的貼身女官，后來變成了圣聽司***，再后來...“他打了個寒戰(zhàn)，“書里的描述越來越詳細(xì)，說她手腕強硬，門客眾多，對女帝忠心耿耿。最可怕的是，這些變化是實時發(fā)生的！“

顏惜夕只覺得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她突然明白了——這正是她這個“外來者“引發(fā)的蝴蝶效應(yīng)。作為原著中不存在的人物，她的出現(xiàn)正在改變整個世界的運行軌跡。

“還有更奇怪的?！敖仆惤徊剑皶刑岬街x司言有個'摘星樓'出身的門客，但沒說是誰?，F(xiàn)在看來...“

“韓忠。“顏惜夕喃喃道。

“沒錯！“靳云庭拍了下大腿，“而且我懷疑，你身邊那個青柳，很可能也是謝司言安插在你身邊的棋子。她既用你，也防你?！?/p>

窗外的陽光突然被烏云遮蔽，柴房里頓時暗了下來。顏惜夕想起青柳那雙總是低垂的眼睛，和偶爾流露出的銳利目光...

“賬房的鑰匙在周縣丞那里?！八蝗晦D(zhuǎn)身，“我會交代他給你安排?！?/p>

走出柴房時，顏惜夕的腳步有些虛浮。周驄仍在原地等候，見她出來立刻迎上前：“大人，您沒事吧？“

“周兄?！邦佅γ銖姅D出一個笑容，“有件事要拜托你?！?/p>

她將靳云庭的事簡要說明，當(dāng)然隱去了穿越的部分，只說此人精通算學(xué)，可暫代賬房一職。

“這...“周驄眉頭緊鎖，“此人來歷不明，恐怕...“

“正因如此，才要放在眼皮底下?！邦佅σ馕渡铋L地說，“何況有周兄盯著，諒他也翻不出什么浪來?！?/p>

周驄還想再勸，卻在看到她疲憊的神色時住了口：“下官明白了。“他輕聲道，“大人此行兇險，不如...帶上顏忠和青柳？“

“老顏留給你，你這里不能沒有高手，何況他剛傳了七成內(nèi)力給我，宜當(dāng)修養(yǎng)恢復(fù)，青柳我?guī)е舛局尾。率匙⌒幸材苷疹櫟轿摇！?/p>

周驄微微低下頭去：“其實、其實、下官也習(xí)過武，劍法還對付得過去，可否把我?guī)е乙材苷?、照顧……”說到后面聲若蚊吟，白面上泛出紅暈。

顏惜夕沒等他說完就搖頭：“這話孩子氣，偌大一個縣衙，還需靠你支撐著，現(xiàn)下好不容易肅清了吏治，正是你大展宏圖的時候啊！“

周驄突然抬起頭來看著她，一雙眼亮晶晶的。

顏惜夕笑著：“我知道你的能力和抱負(fù)，所以，你的天地絕不僅在這小小的灤縣里，所以……”

周驄強抑身體的顫動，那是一種終于被看到和被理解的激動，終于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點頭：“大人放心，我會守好灤縣，待您凱旋?！闭Z氣和中透出不容置疑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