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長遠滿滿的飲下了一口茶,苦澀的茶將舌頭的味蕾填滿,不久便帶來了回甘之味。
長安道人沒給琉璃王朝留任何東西。
留東西的,是未入瑤光的路長遠,當然他也沒留什么補天丹,只是留了一把劍。
一把陪著路長遠重走紅塵路,度紅塵劫,入瑤光的劍。
夏憐雪坐在路長遠身旁微微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們看見了那一道光被吞噬的模樣。
蘇落秋縮成一團,繼續躲到了桌子底下,李青草則是用力的吃著面。
路長遠好奇的道:“吃這么快干什么?”
李青草無奈一笑:“路兄,你看那怪物,這會兒的氣息都快趕得上我師父了,咱們死定了,所以我得快點吃,免得做個餓死鬼。”
他倒是坦然。
路長遠道:“李兄倒是看得開生死。”
李青草甚至連寡淡的面湯都一飲而盡了:“我也不想的嘛,路兄,實不相瞞,挨了那鬼東西一下,我身上少說斷了三條肋骨,一身修為用不出來半點,這樣的我逃都逃不掉啊。”
路長遠又飲了口:“那你還頭鐵的撞上去。”
“有些事,總得有人試試。”
李青草滿足的打了個飽嗝:“可惜沒酒了,要不然死之前吃頓飽的,喝點小酒,也是挺好的。”
蘇落秋戰戰兢兢的道:“有......有酒的。”
他算是知道了修仙者都是些什么東西。
整個上玉京變成了魔國,腥臭之味席卷了每一條街道,惡心人的腐肉自天空持續落下,這群修仙的人竟還吃得下飯,喝得下酒。
修仙者果然都有一顆大心臟。
李青草大喜過望:“那快快把酒拿上來,我與路兄一見如故,還沒來得及請他喝一頓酒呢,喝完了這頓酒,我的遺愿也算全部完成了。”
路長遠笑著擺手:“我就不必了,我等會還有事情要做。”
說罷,路長遠起身,看向天際。
天上的那一抹白痕一如既往的存在,即便烏云遮天,那一抹白痕也能穿透云層。
路長遠感知著熟悉的氣息正在接近,轉過頭,笑著問夏憐雪:“你知道天上的那一抹白痕是怎么來的嗎?”
夏憐雪愣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
“憐雪不知。”
“那一抹白痕啊,自五千年前就存在了,相傳是五千年前,有一位劍修對天斬出來的。”
五千年前的劍!?
什么劍氣能持續如此之久?
路長遠似是在追憶什么,道:“我也是偶爾從一本古書上看見的,那一名劍修叫劍孤陽,按照道境標準來看,大約已經到了瑤光之上吧。”
李青草驚呼:“瑤光之上!?”
“是啊,啊,來了。”
不等李青草繼續問,有人自遠處而來。
她左手提著鳥籠,右手拎著一把劍:“路公子,許久不見了,還好嗎?”
路長遠道:“不是很好,你我也沒多久沒見......蘇姑娘,能不能把那把劍給我看看。”
蘇幼綰搖搖頭:“不能,我要以此劍去斬魔。”
她此行的任務,便是要將這把劍帶回慈航宮。
“你能斬掉它嗎?”
“斬不掉。”蘇幼綰面無表情:“但可以斬出一道光,讓白域道法門知道這里有變。”
路長遠輕笑一聲:“等到道法門來增援,那個時候,咱們可能尸骨都冷了。”
“所以路公子要與我先辦個婚禮嗎?免得死的時候,我還未嫁人,你還未娶妻。”蘇幼綰難得的開了個玩笑。
夏憐雪瞪圓了眼,她瞧著這蘇幼綰不像個好人!
路長遠嘆了口氣:“這樣吧,蘇姑娘,我喚劍一聲名,若劍理我了,你就把劍給我。”
劍如何能說話?
蘇幼綰頷首:“好。”
于是路長遠道:“斷念。”
只一聲。
風起云涌,狂暴的劍意猛烈的席卷開來,劍鳴聲似乎要穿破人的耳膜。
蘇幼綰看著這一幕,似并不驚訝,于是道:“你是這柄劍的主人,又或者是這柄劍主人的傳人嗎?”
路長遠平淡的道:“差不多吧。”
蘇幼綰將劍拋下,劍便一瞬到了路長遠的手邊,乖巧無比。
白布遮眼的少女道:“罷了,既如此,劍便給你。”
路長遠沒說謝謝,他提起劍,隨意的揮動了幾下。
嗯,很輕,很趁手。
夏憐雪走到路長遠的身邊,溫柔道:“公子要小心。”
她已知路長遠要去斬魔。
路長遠笑著應了一聲好。
于是路長遠對著天空的那一道白痕說:“以鎮魔千年的劍之功德,總能向你借一劍了吧。”
天空上的那一道白痕是劍痕,更是劍氣,是劍孤陽的劍,路長遠此時要一縷劍念,以劍念為載體,如此方能斬魔。
向天空借劍,聽起來是很可笑的一件事。
但路長遠能借到。
因為他學過劍孤陽的劍,算半個劍孤陽的傳人。
而劍孤陽的劍,是極為霸道的,以滅殺所有生靈為目的的劍。
路長遠話落,斷念在他周身緩緩游走,白痕激蕩,陡然撕裂了天空,露出了太陽。
原來竟然又過了一日,之前黑霧遮天,不知年月。
【距離補天丹出世,還剩一日】
猛烈的風席卷著塵土,最終化為了天地,又好像創造了一個世界,最后覆蓋在了斷念上。
路長遠細細體會著劍上的“勢。”
他如今還未步入仙道,身體也破破爛爛,沒辦法承受劍念,所以劍念只能附著在斷念上。
《太上清靈忘仙訣》順暢的運行,路長遠平穩了呼吸,再不會被劍中“執”影響判斷。
天地風塵化為了他手中的三尺劍。
路長遠青袍隨著風獵獵作響,他喃喃道:“這曾是我最喜歡用的劍法。”
戾!!!
蘇無相似是察覺到了這邊的危險,嘶鳴天地的叫喊聲震蕩著整個魔國。
路長遠淡然:“沒用的,你能騙了如夢,騙不了我。”
那些觸手與黑氣在來到路長遠身邊的時候,就被狂風席卷碎裂。
路長遠揮出了一劍,但劍光并不是從他手中的劍發出的,而是自天邊的白痕中激蕩而出,又自太陽處折射扭曲了空間,斬滅了世間。
太陽自東邊升起,西邊落下。
那么,到底是初生的太陽猛烈,還是落下的余暉熾熱呢?
當然是落下的太陽。
西落的太陽裹挾著一切逝去的光,威脅著世間,隨后步入深沉的黑暗。
所以,劍孤陽的這一劍,叫做。
一劍西來!
皓皓大日,一輪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