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本督問你,這案牘房今日可有人進入?”
魏凝海倒是關心有沒有其他人進去,破壞了昨晚陳到尋找的卷宗。
“回稟督主,卑職剛剛打開案牘房大門,正準備進去打掃,目前尚無人進入其中。”
崔明略有好奇,不過上官所問,他也不便多問,據實回答。
“飛軒,你善于查看蹤跡,去看看,昨晚哪些卷宗被翻閱過?”
魏凝海把頭一側,對著白飛軒說道。
“尊督主令。”
白飛軒拱手領命,便朝著案牘庫走去,
“昨晚卷宗被翻看,我怎么不知道,難道是有賊人闖入案牘庫?”
百戶鐘正全、司吏官崔明,都是一驚,這么大的事情,他倆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上面的督主居然知道,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這叫什么事。
鐘正全算是知道了,魏凝海為什么直奔案牘庫,敢情是知道昨夜有人潛入其中,翻看卷宗。
整個衛所竟毫無察覺,難怪千戶汪直對他如此態度,一點好臉色都不給,估計也是知道其中內情,但是督主在側,他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提前告知。
校尉白飛軒提著一盞六角玻璃燈籠,走進案牘房。
一股陳腐紙張與防蠹草藥混合的冰冷氣息撲面而來,其中還夾雜著不易察覺的、昨夜殘留的淡淡燈油煙氣。
督主需查清陳到昨夜子時過后,獨自潛入此地的真正目的。
庫內穹頂高深,巨大的黑漆書架如峭壁般聳立,直抵梁椽,其上密匝匝排列著大明帝國無數機密文牘,沉默而壓抑。唯有他手中的燈籠,在腳下圈出一小片昏黃的光域。
白飛軒精于蹤跡之學,此道不尚虛言,只信細微之物。他并未急于翻檢,而是立于門內,舉燈四顧。
地面是尺許見方的青磚,積著一層均勻的薄灰。燈光斜照,一行清晰的靴印自門廊延伸而入。腳印間距勻稱,步幅頗大,顯示行者目的明確,并無遲疑。足跡徑直導向庫房深處“逆案輯錄”區域。
白飛軒屏息跟上。至丙字號架前,腳印變得凌亂,顯示有人在此處停留踱步。
他舉起燈籠,仔細照看架格。多數卷宗函盒都落著灰,唯有一處,第三層靠右的位置,一片長方形的區域灰塵明顯淺淡,露出了深色的木質底色。顯然,有東西被取走了一段時間,最近才被放回。
他小心取下那函卷宗,深藍土布封套,側脊貼簽,墨書:“丙柒貳肆·白蓮教神風堂”,入手沉重。除此之外,他繼續尋找,看看其他地方是否還有翻閱跡象,
當走到“乙未年七月至九月人員動遷錄”的架子時,發現有翻動痕跡,再次查看其他地方,并未發現有翻動的痕跡。
白飛軒整理了一下衣袍,將這些案牘記錄、卷宗拿好,快步向值房走去。
當這些卷宗、案牘記錄擺在魏凝海的面前時,他立刻就明白了陳到所查之事,竟然跟他一模一樣,也是追查白蓮教神風堂圍剿案。
此案頗多疑點,加之異常詭異,案發現場已被列為禁地,完整的案卷記錄應不在案牘房,應在鐘正全居住的百戶核心檔案房。
陳到實力一般,不可能去哪里找尋答案,只能在案牘房查詢相關線索,這也能夠理解。
此案在錦衣衛中影響頗為惡劣,大家一般都是閉口不提,參與的人都已經被下了封口令,他想知道真相,難度較大。
加之他一個新人,貿然來案牘庫查詢此事相關記錄,難免不會被有心人盯上,夜里偷偷過來查詢,倒也符合陳到的實際情況。
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魏凝海懸著的心基本放下了,這件事已經很明了。
作為獨子的陳到得知自己父親執行任務失蹤了,自然是想要弄清楚整件事情,奈何此事又不能光明正大跟大家說明,越是躲躲藏藏,大家疑心更重。
陳到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鋌而走險,寧愿冒著被發現的風險,也要夜探案牘庫,查詢真相,倒是有一顆赤子之心,難怪修煉武道如此努力,估計為父報仇的想法早已根深蒂固。
入職錦衣衛僅僅一個月,武道修為已達煉皮初期圓滿,估計錦衣衛的相關守衛,布置,也已經摸清楚了,這才開始尋找事情的真相,倒也算一個善于隱忍之人,倒也不是一般只想著仇恨的愚笨之人。
看著魏凝海翻閱卷宗、案牘記錄,白飛軒、汪直、鐘正全、崔明想法各異。
白飛軒一拿到陳到翻看的卷宗,結合具體情況,已經跟魏凝海看的差不多,陳到這小子多半是想搞清楚事情的原因,為父報仇。
汪直看著魏凝海翻閱案卷,面色漸漸緩和,便知道事情可能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壞,估計這疏于管理的責任,應該處罰不大,暗暗松了一口氣。
鐘正全倒是十分郁悶,居然有人夜闖衛所案牘庫,大家都還蒙在鼓里,看來接下來衛所要開始整頓紀律,夜間巡邏也要加強,就是不知道這處罰會有多重,期間抽空看了魏凝海和汪直、白飛軒的臉色,好像大家都比之前緩和下來,他也有點懵。
崔明倒是害怕的要死,冷汗直冒。這里他的官最小,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是官,只是吏,這有賊人夜闖案牘庫,他一個連帶責任肯定沒跑,搞不好百戶就要拿他開刀,誰讓他是直接負責人。
魏凝海看完相關卷宗、案牘記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似乎在考慮如何處理這件事。
按已知的情況推斷,陳到應該不是其他勢力的探子,只是一個為了查詢真相,為父報仇的孝子,能夠在衛所將案件列為禁案的情況,仍然不顧危險,孤身追尋答案,其心可嘉,其行可勉,自己還是見見他,順便了解下他的真實情況。
鐘正全這里,最近做事也頗多勤勉,加之事出有因,也不宜多說,之后汪直應該會提點他,加強夜間巡邏。
“鐘正全,去把陳到叫到衙署正堂,本督還是見見這位武道天才,當面聊一聊。”
魏凝海合上卷宗,起身離開案牘庫,同時發布了命令。
“遵督主令。”
見魏凝海并未有其他話語,只是要見見陳到,鐘正全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依令而行,他還是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