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顧名思義,掌管一里范圍之內。
如果是人員稠密的地方,如京城,大概也只能管一坊的百姓。
大概是百戶左右。
如果是在地廣人稀的地方,為了湊齊這個人數,相應的地域也將隨之擴大。
本來按照南北兩河村的規模,一個里正管理兩個村,算是有些超過權利上限了。
可一來山野之地,沒人細究,二來北河村如今人口銳減,兩個村人數相加起來,也勉強在百戶左右。
只是靳安萬萬沒想到,這樣一個有些權利的職位,回落到自己頭上。
里正的職能范圍,涉及戶籍,治安,消防,賦稅等各個方面,其中最重要的一項,便是作為百姓們和官府之間的紐帶。
可以說,在百姓面前,里正可以看成是官府的代言人,既然如此,那么在收稅和其他涉及錢財的方面,就有很多油水可撈了。
在看熱鬧的人群中,比靳安更加驚訝的,是前兩天剛剛走馬上任的劉大。
和里正比起來,他這個村正可就有些不夠看了。
不斷是里正的直屬下級,而且大秦朝廷的補助,只發到里正一級,根本每村正什么事。
強烈的失落感,讓劉大恨不得這就抽自己兩個耳光!
“我還是太急了,若再堅持兩日,或者將村正讓給靳安,說不定今天的里正,便是我了。”
雖然靳安心中疑惑,但畢竟是官家的封授,不好拒絕,他也只能接過文書,拜謝縣令。
林少爺給吹鼓手們發了賞錢,轉身對靳安笑道:
“靳里正,今天喜事臨門,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靳安知道,這個里正到手,和林少爺有很大關系,自然欣然相邀。
猶如幾天前一樣,小院之中,一壺茶,兩個人,對坐品茗。
這一次,仍然是靳安先開口:
“林少爺,在下得了里正之職,還要多謝閣下和林家老爺的舉薦。”
林景清面露驚色:
“你都知道了?”
靳安微微一笑:“我若是還不明白,那可就蠢得無藥可救了。”
“貴府這么做,想必是動用了縣里面的關系。”
“所想的,也不過是操練鄉勇一事。”
“既然我已經領了里正的位置,那便沒什么理由推辭了。”
“請和我仔細說說,團練的要求和準備吧。”
林景清半天沒有說話,顯然有點沒想到,他準備的很多規勸的話,直接被靳安跳過了。
靳安的通透,讓他擊掌大笑:“哈哈哈,靳兄,你真是讓我驚喜。”
“上次我回家向父親轉達你的話后,父親當時便夸你并非池中之物。”
“如今看起來,還是有些保守了。”
“憑你的聰明才智,便沒有一身孔武,也必定是個了不起的人才!”
抒發完心中所想,林少爺接著道:
“按照父親的計劃,我們先從本地招募男子,再由周圍其他地區的男丁補充不足。”
“初始的鄉勇人數,暫定五十人。”
靳安沉默不語,心里安安盤算著鄉勇的來源。
想了一會,他點頭道:“此事,我先考慮一下,待兩日之后去林府拜見員外的時候,再具體敲定,如何?”
林景清面帶笑容點頭道:“那就這么說定。”
……
林景清走的時候,是哼著小曲出的門,顯然對于這次交談的結果十分滿意。
客人走后,小媳婦走過來收拾茶具,忍不住問道:
“官人,他們說的里正,究竟是多大的官?”
靳安笑笑:“什么官不官的,其實沒多大權力。”
“再說,管得又都是鄉親,不到二兩重的官威,又亮給誰看呢?”
雪寧撲閃著大眼睛,似懂非懂道:
“哦,原來官人干的,不過是沒人樂意干的苦差事。”
惹得靳安看著她,哭笑不得。
……
次日早起,靳安本打算不上山了,在家里好好想想組織團練這件事。
沒想到,剛剛吃過早飯,門外居然又喧鬧起來。
隔著門板,只聽到一個拿腔拿調的聲音道:
“借問一下,北河村的靳里正,可是住在此間?”
靳安皺眉:“最近村里也太熱鬧了些,為何都來找我?”
他走上前打開院門,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眉頭皺得更緊了。
只見門口站著一位穿紅帶綠的中年女子,她上身是大紅的短襖,下身系著翠綠的長裙,露出腳下一對嫩粉繡鞋。
頭上鮮花,簪子,頭飾,不分主次的戴了滿頭,兩道粗黑眉毛,一臉掉渣的香粉,最醒目的,是那好像剛吃了生肉的血紅嘴唇。
左手掐著手帕,右手輕搖小扇,盡管隔著一段距離,但身上的香味足以熏跑附近的蒼蠅蚊子。
“我就是靳安,你有何事?”
那女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張血盆大口:
“奴家有禮了,奴本是東面石山村的媒人,聽說靳里正新官上任,特來賀喜,順便為您說一門親事。”
靳安哭笑不得,擺手道:
“你可能搞錯了,我已經娶妻。”
“哎呀,沒錯沒錯,我聽說里正結婚多年,卻沒有子嗣。”
“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所以我特地來此,想給里正說媒納個妾。”
一聽是納妾,靳安更反對了,剛想把媒婆趕走,偏偏雪寧走了出來。
“官人,又有客人了?”
靳安沒說話,但媒婆卻搶著道:
“想必這位就是大娘子了,長得確實可人,但不能生養又有什么辦法呢?”
一聽此言,雪寧臉上變色,靳安識趣的吧媒婆請到門外,幾句話打發了。
又怕她去而復返,對雪寧囑咐兩句,就上山躲避風頭去了。
只是他不知道,媒婆的話,雪寧已經聽進去了,而且非常介意。
她鎖上房門,直奔王干娘家,開啟了“場外求助”。
直到太陽西沉,靳安走下山,遠遠看到媒婆已經走了,他才開門回家。
“雪寧,我回來了。”
說完這句話,靳安猛地愣住。
只見桌上擺著豐盛的酒菜,而小媳婦身穿新衣裙,發髻挽成婦人模樣,臉上還破天荒的化了妝。
眼見夫君瞠目結舌,雪寧得意一笑:
“怎么,夫君不認識奴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