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河村同金六兩分別后,靳安回到縣城。
此時天色已經過午,靳安想著或許江縣令已經回來了。
可是縣衙的公人卻冷著臉告訴靳安,江大人不在,什么時候回來不知道,如果想打官司告狀,找衙內的韓御史也是一樣。
而且還暗示道,韓御史官大,斷案說不定更加公正。
靳安告辭出來,臉上泛起苦笑:
“看來,江大人這段日子,過得也不大舒坦。”
尋訪無果,靳安只好回轉王宅,二進的院子空落落的,問了老七才知道,三娘和雪寧早就出門逛街去了。
他來到王福養傷的客房,看到他正抓著一只兔腿大嚼,從這一點看來,這人的身體素質果然超乎常人。
見到靳安進來,王福也沒停下嘴里的動作,直到一根兔腿進肚,這才打了個飽嗝,擦了擦嘴道:
“我想明白了。”
“還是得告狀。”
“王家幾十口子,被殺了個干凈,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
“你幫不幫我?”
靳安一愣,皺眉道:
“幫不幫你先放在一邊,你還沒告訴我,究竟是誰殺了王家人呢?”
王福聽完也是一愣,疑惑道:
“我沒說嗎?”
見到靳安沒好氣的看著他,王福有些窘迫的用油膩膩的手,撓了撓腦袋,喃喃道:
“許是我忘了。”
“也罷,現在說也來得及。”
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殺了王家滿門的,正是那姓許的。”
“許家?”
這個答案有些出乎靳安的意料,他追問道:
“可是那隔壁臨江縣的許氏家族?”
王福憤然道:
“除了他們,還會有誰?”
“不對吧?王家是商賈之家,和那許家又沒有厲害沖突,他為何要殺你們?”
王福臉上泛起不屑:
“哼,我王福雖然沒讀過什么書,但也聽說那許家是書香門第,熟讀圣人教誨,只可惜人們不知道,所謂許家居然如此下作。”
“幾個月前,我家少爺中了進士,本打算到京城尋一個候補的門路,最好能夠謀一個小京官。”
“誰知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許家人知道了,他們家里今年正好也有一人中了進士,便擺出同年的身份,假意和少爺交好。”
“還騙我家少爺說,當京官他有門路,只需花上些銀子便能如愿。”
“可憐我們老爺信以為真,變賣了家產足足上萬兩銀子,只想著舉家搬到京城,也能有個照應。”
王福講到這里,靳安聽得連連點頭,畢竟這種托人花錢買門路的事情,無論何時都無法杜絕。
然而,王福話鋒一轉:
“哼,那許家就沒有一個好人,他哪里是想要幫我們少爺的忙?”
“分明是他想花錢買官,家中卻又不肯出那么多錢。”
“所以才把王家一家誆騙出江陰縣,在半路上設下埋伏,殺人奪財!”
“原來如此……”
盡管早已猜到此中有隱情2,但靳安卻還是高估了許家的底線。
這般行徑,和那些狼尾山打家劫舍的山匪,又有什么區別?
靳安心中義憤滿懷,正色道:
“你想讓我怎么幫你?”
王福想了想道:
“你先幫我找個人寫狀子,然后再去縣衙擊鼓鳴冤。”
靳安搖頭道:
“寫訴狀不難,但通常需要本人或是親人簽字畫押。”
“如今王家就剩下你一個人,誰又能證明你的身份呢?”
王福瞥了靳安一眼道:
“怎么?”
“你不相信我的身份?”
“我信不信不重要,縣令信才算數。”
王福這一次想的時間有點長,半晌才慢慢道:
“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好像王家還有一個人活著。”
“誰?”
“王老栓。”
王老栓,就是當初和靳安簽署租賃協議的那個老頭,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城北的一處老屋中。
許是年紀太大了,所以王家搬去京城時,他便沒有跟去。
也正是因為如此,反而撿了一條性命。
由他來認定王福的身份,算是再合適不過了。
靳安領著一瘸一拐的王福走到城北,當老者看到王福第一眼的時候,他滿臉驚訝:
“王福?”
“你怎么回來了?”
“你不是和老爺,少爺他們搬到京城去了嗎?”
王福見到了老者,仿佛見到親人,他一時語塞,不知道從哪里講起。
終于,在靳安的幫助下,王福還是磕磕絆絆的,把王府慘案的經過講了一遍。
王老栓聽完后,老淚縱橫,捶胸頓足道:
“天殺的許家,哪里是什么讀書人,居然比那胡人還不講理。”
“我王家上下幾十口,上到六七十歲的老婦人,下到牙牙學語的小小姐,居然被他們一夜殺盡。”
“這樣毒辣的手段,就不怕遭報應嗎?”
王老栓邊哭邊喊,發泄了半晌,這才擦了擦眼淚道:
“王福,我們這便去找人寫狀紙,今日便到縣衙去告,老朽就不信,這天下沒有說理的地方!”
說完,他拉起王福,直奔門外。
靳安嘆了口氣,也跟了上去。
街邊上代寫書信狀紙的小攤不少,用不了十文,盞茶時間便可以寫就。
幾人來到縣衙,偏巧正趕上江縣令回衙門,和靳安在門口撞上了。
江豐年見三人走在一起,有些疑惑:
“靳安,你今天來不是找我?”
靳安笑道:
“大人,今天我是來幫人遞狀紙的。”
江豐年更加奇怪,他結果王福手中的狀紙,就地辦公。
“你叫王福?”
“你狀告那臨江縣許家圖財害命,殺了王家二十七……”
“二十七口!”
江縣令瞪大眼睛,半天沒恢復原狀。
二十七條人命!
不算北河村那次老虎吃人,這已經是他上任以來遇見的最大案子了!
雖然此案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畢竟看著靳安的面子,江縣令還是答應審理。
見到縣令一口答應,王福和王老栓全都松了一口氣,幾人離開縣衙的時候,氣氛也變得輕松起來。
靳安看王福憨直,便逗他道:
“王福,我幫你可不能白幫,你要怎么謝謝我?”
看著靳安笑瞇瞇的眼神,王福撓撓鼻子道:
“還用謝的嗎?”
“這樣吧,若是這次能為王家人伸冤,我王福后半生給你當牛做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