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長功聽著他們一字不差地背完,滿意地點了點頭,大手一揮。
“行了!都給老子上床睡覺!誰要是興奮得睡不著,半夜給老子去操場跑五公里!”
一聲令下,營房里瞬間鴉雀無聲,只剩下窸窸窣窣爬上床鋪的聲音。
次日清晨,天色剛蒙蒙亮,尖銳的哨聲便撕裂了黎明前的寧靜。
訓練照舊,五公里越野,障礙跑,隊列訓練……
張長功似乎有意要耗盡這群新兵多余的精力,訓練強度比往日更甚。
直到吃過早飯,張長功才帶著三班全體,踏著整齊的步伐,朝著后山的訓練靶場走去。
靶場上已經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硝煙味,混合著泥土的芬芳,聞起來格外提神。
“三班,都有了!”張長功一聲暴喝。
“到!”
“成一路橫隊,跑步進入一號靶位!”
“是!”
王全勝隨著隊伍,動作標準地跑步至自己的射擊位,臥倒,出槍,一氣呵成。
不遠處,軍械員拎著一個沉甸甸的彈藥箱走了過來,開始逐一分發子彈。
五發黃澄澄的子彈,被交到王全勝手里時,他能感覺到那金屬的冰涼和沉甸甸的重量。
這就是能決定生死的玩意兒!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高聲報告。
“一號靶位領彈完畢!”
“二號靶位領彈完畢!”
……
“八號靶位領彈完畢!”
張長功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驗槍!”
嘩啦!拉動槍栓的聲音整齊劃一。
“裝彈!”
王全勝將五發子彈熟練地壓入彈匣,清脆的金屬碰撞聲讓他精神高度集中。
“上膛!”
咔嚓一聲,子彈入膛,他整個人仿佛與手中的鋼槍融為一體。
一令,一動!
整個靶場上,除了命令聲和機械的動作聲,再無半點雜音。
張長功巡視了一圈,確認所有人的動作都標準無誤后,退到安全區域,舉起了手中的信號旗,猛地向下一揮!
“瞄準胸環靶——放!”
砰!
砰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瞬間響起,王全勝感覺一股巨大的后坐力撞在肩窩,槍口噴出的火舌和濃烈的硝煙味,讓他腎上腺素飆升!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班長!我打了幾環?我打中了嗎?”
是沈才的聲音!
他因為過度激動,打完第一槍后,竟然猛地從地上撐起身子,手里還端著那支上了膛的半自動步槍,黑洞洞的槍口,不偏不倚,正好對準了不遠處的班長張長功!
王全勝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竄后腦勺!
完了!
他心中暗道一聲不好。
這是實彈射擊場上最致命的禁忌!
張長功那張原本就黝黑的臉,瞬間變得鐵青。
“全體都有!放下武器!保險關上!”
他的聲音嘶啞而低沉,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所有人,包括還沒反應過來的沈才,都下意識地執行了命令。
下一秒,張長功動了。
他三步并作兩步沖到沈才面前,二話不說,一記勢大力沉的窩心腳狠狠踹在了沈才的胸口!
沈才像個破麻袋一樣被踹翻在地,手里的槍也脫手飛了出去,他捂著胸口,疼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一張臉憋成了醬紫色。
張長功指著沈才的鼻子破口大罵。
“老子昨天怎么教你的?槍口不能對人!你想上軍事法庭嗎?!”
怒吼過后,他反而冷靜了下來,只是那眼神里的寒意,讓在場的所有新兵都感覺如墜冰窟。
“沈才!違反射擊紀律,剝奪你本次訓練資格!到那邊,蹲姿舉槍一小時!現在!立刻!馬上!”
沈才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撿起槍,跑到靶場邊緣,用一個標準的蹲姿,將沉重的步槍舉過頭頂。
張長功看都沒再看他一眼,轉身對著觀察員吼道。
“報靶!”
“一號靶,六環!”
王全勝心里咯噔一下,成績不算好。
“二號靶,七環!”那是李忠誠,班里隊列最好的兵。
……
“八號靶,脫靶!”
張長功的臉色又黑了一層。
“沈才,還有那個脫靶的!你們兩個,今天晚上,全班的臭襪子歸你們了!”
訓練繼續。
槍聲不斷響起,沈才孤零零地蹲在旁邊,汗水順著他的額角往下淌,胳膊因為舉槍已經開始劇烈顫抖。
他看著戰友們一輪又一輪地射擊,眼神里充滿了羨慕,懊悔和恐懼。
他犯了天大的錯誤,這一個小時,他連摸槍的資格都沒有了。
漫長的一小時終于過去,當沈才重新回到射擊位時,他的手腳都在發軟。
剛才的驚嚇和懲罰,讓他完全無法集中精神。
結果可想而知,五發子彈,他緊張得手直抖。
一連三發都打了空,剩下的兩發,也只是勉強上了靶。
“廢物!”張長功毫不留情地罵道。
“你這樣的,上了戰場就是活靶子!今天訓練結束,你給老子留下加練!”
“什么時候五發子彈能全部上靶,什么時候滾回去睡覺!別他娘的拖慢全班的進度!”
沈才的臉刷一下白了,眼圈瞬間就紅了。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報告班長!”
張長功扭頭,看到王全勝站得筆直。
“什么事?”
王全勝目視前方,聲音洪亮。
“報告班長!我剛才也有脫靶的嫌疑,射擊成績不穩定,請求跟沈才一起加練!”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張長功。
沈才更是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王全勝。
還沒等張長功回話,李忠誠也站了出來。
“報告班長!我的成績也不理想,請求一起加練!”
“報告!我也請求加練!”
“還有我!”
一個接一個,三班剩下的六個兵,全都站了出來,聲音一個比一個響亮。
我們是一個班!
有錯一起扛,有罰一起受!
張長功看著面前這群站得筆直的兵,眼神復雜地掃過每一個人,最后他的目光在王全勝的臉上停頓了一秒。
這小子……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隨你。”
說完,他轉身就走,但那緊繃的嘴角,卻在無人察覺的角度,微微向上揚起了一絲弧度。
他對王全勝的評價,又悄悄地,往上提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