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承霖氣得不行,“我受了這么重的傷,說她兩句還不行?”
盛琉雪眼淚啪嗒直掉,“哥哥,是我的錯,你怪我也是應(yīng)該的。”
她知道盛漪寧越是假惺惺幫她說話,越會激起盛承霖的怒火,所以此刻認(rèn)錯也是真心實(shí)意的。
若是以往,盛承霖看到她的眼淚就心軟,反過來安慰她了。
可現(xiàn)在,盛承霖看到她哭哭啼啼的就覺得煩:“本來就是應(yīng)該的!你哭什么哭,傷成這樣,該哭的不應(yīng)該是我嗎?”
盛琉雪被他怒喝得瞬間噤聲,哽咽難言。
盛漪寧樂此不疲地拱火,“哥哥,琉雪妹妹都知道錯了,你還想怎樣?而且你也說了,琉雪是有福之人,她配對藥方治好了你的病,又扎對穴位讓你醒來,可你卻不慎受傷,興許是你沒有福氣吧。-”
盛承霖全然忘記了這是之前他自己說過的話,怒道:“什么有福之人?她就是個災(zāi)星!怎么你出手救祖母就沒那么多事,她就這出差錯,那出差錯?”
盛琉雪被罵得面色慘白,轉(zhuǎn)身撲進(jìn)了崔氏懷里。
崔氏皺著眉,不悅地道:“夠了!漪寧,你就莫要添油加醋了!快治好你哥哥才是正經(jīng)事!”
盛承霖此刻捂著面頰的手帕都已被鮮血染紅,因著擔(dān)心留疤,府醫(yī)也一直不敢用金瘡藥給他止血。
盛漪寧依舊不疾不徐,“娘,我只是不想哥哥與琉雪妹妹生了嫌隙,你怎能如此說我?”
崔氏冷眼看著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惡毒心思。”
武安侯皺眉:“什么惡毒心思?漪寧說那么多,不也是想讓承霖原諒琉雪嗎?夫人你說話未免太刻薄了些。”
崔氏面色驟然一沉,“我刻薄?明明就是她……”
“行了,娘,你也別老是偏袒生盛琉雪了!這件事就是她的錯!”
盛承霖不耐煩地道。
崔氏只感覺心頭堵了一口氣,喘不過來的難受。
盛漪寧滿意地勾了勾唇,這才用金針在盛承霖面上輕輕扎了幾處,很快便將血止住了。
旁邊的府醫(yī)嘆為觀止:“這就是神醫(yī)谷的金針刺穴嗎?效果當(dāng)真是立竿見影!”
盛承霖這才得以放下手帕,兩相對比,愈發(fā)嫌棄盛琉雪的醫(yī)術(shù):“你好好瞧瞧,明明用金針輕輕扎幾下就行了,也不會讓人感覺到痛,你卻非要拿那么粗的銀簪往我腦門上扎,不是想疼死我嗎?”
盛琉雪委屈不已。
盛漪寧卻笑道:“琉雪妹妹能用銀簪針灸,可見醫(yī)術(shù)不比我差。只不過是力道稍重些,才弄疼了哥哥。”
盛琉雪聽到她幫自己說話,就覺得她不安好心,頓時怒目而視:“我不用你假好心幫我說話!”
盛漪寧面露受傷之色:“妹妹,我是真心的……”
武安侯也皺了眉:“琉雪,你姐姐處處幫你說話,你何時也如此無理取鬧了?”
盛承霖冷哼道:“分明就是嫉妒漪寧醫(yī)術(shù)在她之上!”
以往落在盛漪寧身上的指責(zé),此刻全都落到了盛琉雪身上。
盛琉雪氣憤地轉(zhuǎn)頭就走。
崔氏冷冷睨了盛漪寧一眼,快步追了出去。
盛漪寧擔(dān)憂地看去。
盛承霖卻冷哼道:“不用管她!漪寧,你快幫我配藥,消掉臉上傷疤。”
武安侯也更在意自己的嫡子,“還要為你哥哥好生調(diào)養(yǎng),莫要讓他落下病根。”
盛漪寧神色認(rèn)真:“爹,哥哥,你們且放心,我有辦法能讓哥哥好起來,但這都不是一時半會的事。”
父子倆聞言俱是松了口氣。
“能治就好。”
“漪寧,你需要什么,盡管跟爹說。”
盛漪寧唇角微勾,那她可就不客氣了!
“有些藥的確比較貴。當(dāng)然,也能用廉價的藥材替代,但畢竟哥哥傷的是臉,我怕……”
盛承霖:“就用貴的!”
武安侯也道:“需要多少銀子?”
盛漪寧:“一千兩。”
“什么?”
“怎這么多?”
父子倆都驚訝了。
武安侯一年的俸祿也才一千兩銀子。
當(dāng)然,侯府置有田莊鋪?zhàn)樱€有旁的收入,俸祿是最不值一提的。
“我也覺得太貴了,不妨還是用便宜藥材吧,有個一年半載,只要哥哥不沾葷腥,總是會好的。”
“不行!”
父子倆都反對。
“一年半載不沾葷腥,我干脆出家得了!”
“你哥哥今秋便要下場考試,屆時若是面容有殘,直接就被篩下來了!若等下回,又要三年!不就是一千兩銀子嗎?我去找你娘要!”
武安侯一錘定音。
盛承霖松了口氣,急忙問:“妹妹,用了好藥,就沒那么多忌口了吧?”
盛漪寧頷首:“這是自然。”
就這點(diǎn)兒小傷,本來也沒什么忌口。她就是想多貪墨些銀子罷了。
自她回府來,崔氏待她刻薄,不僅沒給她添置衣裳首飾,就連每月四兩的月錢都沒給她發(fā)放。
前世也是如此,不知是真忘了,還是想要給她立威,讓她知曉侯府后院是誰當(dāng)家做主。
后來她去找崔氏討要月錢,崔氏當(dāng)著許多人的面給了她二十兩銀子,還狀似無奈地跟來做客的親戚們抱怨:
“瞧瞧,鄉(xiāng)野回來的,幾兩銀子都生怕我給她昧下。”
親戚們也都覺得她上不得臺面,不如盛琉雪有世家貴女的氣度。
……
棲霞苑。
日照西窗,滿院的垂絲海棠在暮色里與煙霞輝映。
盛漪寧眉目沉靜,正在宣紙上練字。
筆墨紙硯均是盛湘鈴送來的,皆是上乘。
二嬸此前的話提醒了她,宮學(xué)選拔在即,她也當(dāng)好生準(zhǔn)備才是。
前世,她被盛琉雪暗算,不宜出現(xiàn)人前,因此錯過了宮學(xué)選拔,后來聽聞盛琉雪做了公主伴讀,很是風(fēng)光,成了眾人眼中當(dāng)之無愧的侯府千金。
倒是她這個嫡長女,被她踩得一文不值。
“盛漪寧!”
崔氏滿是怒氣的聲音打破了棲霞苑的平靜。
不等盛漪寧出門相迎,就見崔氏帶著盛琉雪和一眾丫鬟仆從,闖入了屋中。
她撥開珠簾,發(fā)出一陣陣凌亂的珠玉碰撞聲,聲音壓抑怒火:
“什么藥材那么貴,要支取一千兩銀子?”
盛漪寧氣定神閑地在宣紙上落下最后一筆,將狼毫筆擱置在旁,才慢悠悠看向崔氏:
“許多藥材千金難求,哥哥臉傷得那般深,須得神仙玉容膏才能恢復(fù)如初。若娘覺得我花費(fèi)過多,盡可讓琉雪妹妹為哥哥治病。”
神仙玉容膏,千金難求,便是宮中娘娘都趨之若鶩。
崔氏皺眉:“你還能買到神仙玉容膏?”
盛漪寧頷首:“在神醫(yī)谷這些年,略有些人脈。”
其實(shí)她自己就會配神仙玉容膏。
如今流傳在外的神仙玉容膏藥,也都是她的師父生前所配。
崔氏盯著她良久,從袖內(nèi)取出銀票:“好,我給你兩千兩銀子,你為我買兩瓶神仙玉容膏藥。”
盛漪寧眉梢微挑起,不由笑了:“娘,神仙玉容膏何等金貴?我能買到一瓶已是不易,上哪為你尋第二瓶?”
“那便罷了。”
若她真能尋來兩瓶,崔氏又該懷疑有貓膩了。
“姐姐的字寫得真好。”
盛琉雪看著桌案上那些雋秀大氣的字跡,目光微沉了幾分。
崔氏也皺了眉:“你不好好翻看醫(yī)書救治你哥哥和祖母,練字做什么?”
盛漪寧并不避諱:“我要參與宮學(xué)選拔。”
崔氏驚疑:“你從哪聽說的這事?”
盛漪寧才剛回府,若無人同她說,她怎會知曉宮學(xué)選拔之事?
盛琉雪眉頭也皺了下,隨后笑著問:“是湘鈴告訴你的?”
盛漪寧自然不會把二嬸和堂妹給賣了拉仇恨,“前些時日,正好碰見二叔叮囑湘鈴好好練字,為宮學(xué)選拔做準(zhǔn)備,他便將給湘鈴準(zhǔn)備的筆墨紙硯勻出來給了我一份。”
兩人朝桌案上的筆墨紙硯看去,確實(shí)是前些時日盛鐘買的,與他送琉雪的一樣,這才信了盛漪寧的說辭。
“宮學(xué)選拔,寫得一手好字是最基礎(chǔ)的。入宮與皇子公主做同窗,詩書禮樂皆要上乘,你自小長于鄉(xiāng)野,不曾學(xué)過儀態(tài)規(guī)矩,去了也只會惹人笑話,就莫要白費(fèi)功夫了!”
崔氏一如既往地喜歡打壓貶低她。
前世她還會因此自卑,可如今,她只當(dāng)崔氏在放屁。
盛漪寧微笑:“那母親瞧我回府以來,儀態(tài)規(guī)矩,可曾出過差錯?”
崔氏忽地一怔,看著面前坐姿挺直,儀態(tài)端方的女兒,才忽地意識到,這個她不曾關(guān)心的女兒,這十年里,在她不關(guān)心的鄉(xiāng)野中,出落得出乎意料的優(yōu)秀。
可她就像是驕陽,會奪走琉雪的星芒。
崔氏衣袖下的拳頭微微攥緊,冷著臉道:“罷了!你不聽勸,到時候丟了臉,莫要回來找我哭訴!”
她將銀票拍在桌案上,便帶著盛琉雪轉(zhuǎn)身離開。
盛漪寧只是垂眸看著墨水濺出暈開的墨團(tuán),淡淡道:“母親慢走。”
她不會哭。
上輩子,她找崔氏哭過,未曾得到半句寬慰,全都是指責(zé)、嘲諷和謾罵。
倒是時常可見盛琉雪依偎在崔氏懷中,與她母女情深。
“琉雪?”
見盛琉雪站著沒動,崔氏輕聲詢問。
盛琉雪只是望著窗外夕陽海棠的美景,眸中略帶遺憾:“棲霞苑的景致真好。當(dāng)初還未建成時,我便想著有一日,能臨窗作畫,將此煙景描繪紙上。”
崔氏冷冷脧了盛漪寧一眼,“這院子,你住得舒心嗎?”
這本是琉雪的院子,風(fēng)水景致皆是最好的,可卻被盛漪寧強(qiáng)占了!
盛漪寧微笑:“母親精心搭建的院子,我自是住得極為舒心的。琉雪妹妹既然喜歡此處景致,那我便將此處夕陽海棠盛景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