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試探交鋒,真相漸浮出
蕭景珩端著茶盞,指尖在杯沿輕輕一叩,熱氣往上躥,熏得他半邊臉都暖乎乎的。他沒吹,也沒喝,就這么盯著對面那張平靜的臉,像在看一場好戲的開場。
“西字號商隊?”他咧嘴一笑,聲音懶洋洋的,“這名字聽著就來錢快。我聽說他們走隴西、穿大漠,連西域那邊的香料都能搞到手,是不是真的?”
訪客神色不動:“世子消息靈通。”
“那是!”蕭景珩把扇子往桌上一拍,“我不但知道他們賣貨,還聽說他們管‘活命’——西北那邊的老百姓講,只要手里有塊‘西字令牌’,就能換三升糙米、一碗熱湯,是真的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對方眼皮幾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蕭景珩心里咯噔一聲:**中了**。
他面上卻更樂呵了,身子往前一探:“你說巧不巧,我前兩天撿了個破紙片,上面就寫著個‘西’字,我還當是哪個窮書生寫廢的草稿呢!要不……您幫我瞅瞅,值不值錢?”
說著真從袖子里摸出一張焦黃殘紙,攤在桌面上推過去。
訪客目光掃過那紙,瞳孔微縮,但只一秒就恢復如常:“不過是尋常字跡,不足為奇。”
“哦?”蕭景珩歪頭,“可我聽人說,這種紙……是信物,對吧?拿它能見人、能進暗道、還能調兵遣將——嘖,不會吧,你們做生意還帶武裝押運的?”
“世子多慮了。”訪客語氣依舊平穩,“小本經營,哪敢動刀兵。”
“說得也是。”蕭景珩忽然笑出聲,往后一靠,“我要是你,也不敢說。畢竟現在朝廷風聲緊,前朝余孽四個字,掛墻上都能嚇死一只貓。”
他頓了頓,眼神陡然一沉:“可你要真只是個跑腿的商人,剛才就不該提‘西字令’這三個字——那是黑話,不是市井閑談能蹦出來的詞兒。”
空氣一下子冷了下來。
訪客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
就在這時,阿箬端著一盤新切的瓜果走了進來,腳步輕快,臉上掛著甜笑。
“世子爺,廚房剛送來的冰鎮蜜瓜,解暑又解膩!”她一邊說,一邊繞到蕭景珩身后,順手把果盤放下,指尖在他肩頭極輕地敲了兩下。
那是他們早就約好的暗號:**確認了,靴底圖騰和銅牌一致**。
蕭景珩嘴角一揚,仿佛得了什么好消息。
阿箬又笑著提高嗓門:“哎,您二位聊得熱鬧,我都插不上嘴。不過我剛聽廚房老李說,今晚燉的是‘西’邊來的羔羊肉,配了辣椒醬,香得整條街都聞著了!要不要給您二位加一碗?”
“西”字再次出口。
訪客的手猛地一頓,茶水晃了出來,濺在袖口上都沒察覺。
蕭景珩看在眼里,心說:**這回真是狐貍尾巴露全了**。
他慢悠悠拿起瓜片咬了一口,含糊道:“阿箬啊,你這話說得不對。人家可不是沖著羊肉來的,人家是沖著‘西’字來的——你說是吧,先生?”
他抬眼直視對方,笑容不減,語氣卻變了味兒:“你根本不是來談生意的。你是來找人的,找一個不怕朝廷、敢掀桌子的人。而你選中了我。”
廳內死寂。
良久,訪客緩緩放下茶杯,發出“咔”的一聲輕響。
“世子聰慧過人。”他終于開口,聲音低了幾分,“既然您已猜到,我也無需再遮掩。我們確有一事相商。”
“說來聽聽。”蕭景珩扇子一搖,裝模作樣,“只要給夠價碼,老子連皇帝老兒的龍椅都敢拆了賣木柴。”
“我們不要龍椅。”訪客盯著他,“我們要的是江山易主。”
“哈?”蕭景珩夸張地瞪眼,“你這是想造*反?兄弟,我雖然紈绔,但腦袋還在脖子上,不至于陪你瘋。”
“不是造*反。”訪客冷冷道,“是復國。大胤奪我祖業,屠我宗親,血債未償。如今皇權衰微,藩王割據,正是天賜良機。我們已在暗處布網多年,缺的只是一個旗手——一個有身份、有資源、能攪動風云的人。”
他頓了頓,目光灼灼:“而您,蕭景珩,南陵世子,正是最合適的人選。”
蕭景珩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像在打量一頭突然跳出來的大尾巴狼。
他心里早翻了八百個圈:**前朝遺族?復活計劃?還拉我入伙?你們怕不是以為我是熱血少年看多了俠義小說?**
但他臉上還得演。
“所以……”他拖長音調,“你們的意思是,讓我當你們的‘開國功臣’?事成之后,封我個王爺?還是直接劃塊地讓我自治?”
“不止。”訪客壓低聲音,“若您肯攜手共舉大事,將來登基稱帝者,未必非得姓趙。”
這話一出,簡直跟炸雷似的。
阿箬站在側后方,聽得渾身一激靈,差點把手里的果盤摔了。
蕭景珩卻是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要出來了:“哎喲我去!你們這劇本編得也太狠了吧?讓我當皇帝?我爹要是聽見了,非得從墳里爬出來抽我一頓不可!”
他擦了擦眼角,收住笑,卻又忽然瞇起眼:“不過……我有個問題。”
“請講。”
“你們怎么確定我不是朝廷的眼線?萬一我是皇帝派來釣魚的,你們這不是自投羅網?”
“正因為您是‘紈绔’,才最可信。”訪客淡淡道,“真正有權謀之心的人,誰會把自己糟蹋成京城第一敗家子?您越是荒唐,越說明您在藏鋒。而且……您昨夜燒的那份密信殘頁,用的是南陵王府特制火漆,只有世子本人能開啟。”
蕭景珩心頭一震。
**這幫人盯我很久了**。
他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行吧,你們調查挺細。那我也直說了——我對當皇帝這事,興趣不大。但我對‘西字令’背后的勢力,挺感興趣。”
“您想查我們?”
“不不不。”蕭景珩擺手,“我是想合作。但合作得講誠意,比如……你們到底有多少人?藏在哪?手里有沒有兵?別告訴我你們靠幾個傳信的跑腿和幾塊破牌子就能改朝換代。”
訪客沉默片刻,忽而冷笑:“世子何必試探?三日后子時,城西廢窯一見,自會見分曉。您只需帶那張‘西’字殘紙赴約,若覺危險,不來便是。”
“喲,還挺自信。”蕭景珩扇子一合,敲了敲掌心,“我還以為你們得多派幾個人來勸我呢,結果就你一個?不怕我把你綁了送去衙門換賞銀?”
“若您真想告發,方才就不會留我到現在。”訪客站起身,拱手,“三日后,等您決斷。”
說完轉身就走,步伐穩健,毫無遲疑。
蕭景珩沒攔,只是坐在那兒,手指一下下敲著桌面,節奏不急不緩。
直到門外傳來腳步遠去的聲音,阿箬才快步上前,壓低聲音:“他真是前朝的人?還讓你當皇帝?”
“**不離十。”蕭景珩冷笑,“一群亡命徒,打著復國旗號,實則就想借我這身份鬧事。可惜啊,他們不知道——老子才是那個真想坐龍椅的。”
“那你去不去廢窯?”
“當然去。”他瞇起眼,“不去,怎么知道他們背后還有多少老鼠?”
阿箬皺眉:“可這是鴻門宴,說不定一進門就被圍了。”
“那就讓他們圍。”蕭景珩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東巷方向,“他們以為我在套他們,其實是我等著他們把底牌亮出來。現在好了,‘西字令’是真的,組織是有的,目標也明確了——就差一根線,把這群鬼拽到陽光底下。”
他回頭看向阿箬:“你記得刀七給的銅牌嗎?”
“記得,背面有圖騰。”
“去把它找出來,比對清楚。另外,讓暗樁盯著東巷動靜,特別是穿灰布鞋、走路不沾塵的家伙——那種人才是真正的聯絡員。”
阿箬點頭要走,又被他叫住。
“還有件事。”蕭景珩從袖中抽出那張焦紙,對著光看了看,“這張紙……不是偶然出現的。它是餌,專門釣我這種‘有意思’的人。”
他輕輕折好,塞進腰間暗袋。
“三天后,我不光要去廢窯,還得讓他們覺得——我心動了。”
阿箬看著他嘴角揚起的那一抹笑,忽然打了個寒顫。
那不是紈绔的嬉皮笑臉,也不是街頭混混的痞氣張揚。
那是獵人看見獵物走進陷阱時,才會露出的表情。
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憋出一句:“你裝瘋賣傻這么久,不會哪天真變成瘋子吧?”
蕭景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放心,瘋子可不會數著人頭算賬。”
他踱回主位,重新坐下,翹起二郎腿,扇子搖得呼呼作響。
“來來來,繼續演。”他朗聲道,“世子爺今天心情好,賞府上下人每人兩個肉包子!順便告訴外頭——本少爺最近迷上了‘西’字,誰有相關古董字畫,盡管拿來換銀子!”
聲音傳出院墻,飄向街頭。
而在東巷拐角,一抹青灰身影悄然融入人群,消失不見。
蕭景珩坐在廳中,手中扇子停了一瞬。
他低頭,緩緩摸出那張焦紙,指尖摩挲著“西”字邊緣。
窗外日頭正好,照得紙面發脆。
他忽然想起昨夜蹲在街頭看貨車的模樣。
那時他以為自己在追線索。
現在才明白——
有些線索,本來就是被人故意放在你腳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