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卒的心,猛地一停!
他眼睜睜地看著,一道無法形容的刀光閃過!
他身旁一名同樣沖上來,穿著皮甲的同伴,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竟被活生生劈成了兩半!
“噗通!”
上半身和下半身,在空中短暫分離,然后帶著滾燙的內臟和血漿,分別砸落在雪地里,冒著騰騰的熱氣!
一刀!
連人帶甲,一刀兩斷!
這血腥暴力到極致的一幕,讓周圍狂熱的嘶吼聲,都為之停滯了一瞬。
整個戰場,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那名偷襲的老卒,還保持著揮刀的姿勢,整個人卻僵在了原地,如同一座冰雕。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他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幾乎凍結。
他的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妖魔……
不……
這是戰神降世!
這等神勇,這等威勢,宛如傳說中踏破千軍的蓋世猛將!
這怎么贏?!
沈澤的目光,終于從那兩截還在抽搐的尸身上移開,落在了老卒的臉上。
老卒的腳邊,那被劈開的同伴還未死透,破碎的肺葉艱難地起伏著,從喉嚨里吐出血泡。
滾燙的內臟混著污血流淌一地,將皚皚白雪融化!
這臨死前的痛苦嘶鳴,成了壓垮老卒心理防線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渾身猛地一顫,雙腿一軟,撲通一聲,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再也提不動手中那柄沾滿了血污的鋼刀了!
當啷!
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在死寂的戰場上,顯得格外刺耳!
長刀,脫手落地。
這聲音,仿佛是一個信號!
剎那間,周圍那些同樣被嚇破了膽的流寇悍匪,腦子里最后一根名為抵抗的弦,徹底崩斷了!
“噗通!”
“噗通!噗通!”
第一個,第二個……
轉眼之間,那上百名圍攻過來的悍匪,竟如同被秋風掃過的麥子,齊刷刷地跪滿了一地!
兵刃丟得滿地都是,一個個抱著頭,瑟瑟發抖,再不敢看沈澤一眼!
贏不了!
根本贏不了!
這不是戰爭,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戮!
片刻之后,山坳中,篝火重新被點燃。
火光跳躍,映照著一張張或敬畏,或后怕的臉。
百余名山匪正在打掃戰場,口中卻壓抑不住地,一遍遍回顧著方才那神魔般的一幕。
“你們瞧見了沒?大當家那一刀!乖乖!我眼都沒眨,人就成兩半了!”
“箭!是那箭!百步開外啊!風那么大,雪那么急,指哪打哪!閻王爺點名都沒這么準!”
“咱們這是跟了個真神仙下凡啊!”
孫侯正指揮著幾個人,將一具具尸首拖走,遠遠地扔到山崖下的深溝里。
他特意囑咐,離架起來煮粥的大鍋遠一些,免得晦氣。
雪水煮開了,撒進去一把糙米,很快,一股混合著米香的熱氣便在寒風中彌漫開來。
粥熟了。
孫侯不敢怠慢,親自盛了一碗最稠的,用木盤托著,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一處背風的山壁走去。
那里,沈澤正坐在一塊干凈的石頭上,鄒虎則像一尊鐵塔,侍立在他身后。
離得近了,孫侯的心跳沒來由地快了幾分。
他敏銳地發現,鄒虎看自家少爺的眼神變了!
以前是純粹的忠誠和敬佩,如今,那份敬佩之中,竟夾雜了……一絲深深的心悸!
對!
就是心悸!
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戰栗和畏懼!
孫侯瞬間就懂了!
何止是鄒虎!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方才戰場之上,那個殺人如砍瓜切菜,血染白袍,恍若殺神的男人,與眼前這個安然靜坐,擦拭刀鋒的男人,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那份極致的動與靜,那份屠戮與從容,形成的強烈反差,帶來的是一種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何事?”
沈澤沒有抬頭,目光依舊專注地落在手中的環首刀上,聲音平淡得聽不出絲毫波瀾。
他正用一塊從尸體上撕下的布條,一絲不茍地擦拭著刀刃上的血跡。
“大當家,粥好了,小的給您端一碗來暖暖身子。”
孫侯的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諂媚與恭敬。
“放下。”
沈澤吐出兩個字,惜字如金。
孫侯連忙將木碗放在他手邊的石頭上,然后就那么弓著腰,大氣都不敢喘。
半晌,沈天將刀擦拭得寒光凜凜,這才收入鞘中,抬眼看向孫侯。
“此次繳獲,清點得如何了?”
“回大當家!”
孫侯身子一震,連忙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麻布,上面用木炭歪歪扭扭地記著賬。
“此戰,咱們兄弟折了十七個,傷了二十三個。繳獲完好的兵刃一百三十七件,破損的不算。”
“最要緊的,是得了六件短罩甲,還有十張硬弓,箭矢三百余支!”
他說著,將麻布清單恭敬地遞了上去。
六件甲!十張弓!
這對于一群窮得叮當響的山匪而言,簡直是一筆天降橫財!
沈澤接過來看了看,微微點頭。
“把甲,分給那十個弓手,剩下的,賞給此戰最勇的弟兄。”
“是!”
“弓箭手是寶貝,往后要多加操練。”
沈澤的目光掃過遠處那十個正興奮地撫摸著新弓的漢子,心中暗忖。
前期資源有限,必須優先武裝遠程兵種。
這幫弓手是難得的熟手,配上硬弓與護甲,戰斗力和生存能力將大大提升!
看著他們一個個氣勢高漲,眼中閃爍著建功立業的光芒,沈澤卻不禁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
一次勝利,就讓他們有了揚名立萬的沖動?
天真!
這點裝備,在這亂世里,連塞牙縫都不夠!
這窮山惡水之地,想湊齊一身像樣的裝備,難如登天!
他輕輕嘆了口氣,從石頭上站起身。
“審問得如何了?”
他走向另一側的山溝,那里鄒虎正負責看管俘虜。
只見山溝之中,上百名降卒如同鵪鶉一般,跪了一地,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鄒虎那門板似的身軀站在他們面前,僅僅是投下的陰影,就足以讓他們膽寒。
只是,這壓抑的氣氛中,卻有一個極不和諧的聲音。
“呸!要殺就殺,要剮就剮!休想從老子口中問出半個字!”
“你們這群殺千刀的山匪!遲早要被朝廷天兵剿滅!”
沈澤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卒,雖然跪在地上,腰桿卻挺得筆直,正對著鄒虎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