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央,沈澤剛剛結束了一輪極限鍛煉。
冬日寒風中,他赤膊的上身肌肉虬結。
汗珠如溪流般淌過刀刻斧鑿般的腹肌。
那具身體里蘊含的爆發力,讓任何看到的人都會心生寒意。
“爺,又有鄉民送吃的來了!”
孫侯獻寶似的舉起兔子,臉上的笑容比冬日的太陽還要燦爛幾分。
沈澤從一名親兵手中接過溫熱的毛巾,隨意地擦了把臉上的汗水,目光平靜無波。
“晚上吃什么?”
“還是老樣子,大鍋的白菜燉湯,管飽!不過今兒能給爺和大伙兒加餐,烤只兔子!”
沈澤嗯了一聲,剛準備將毛巾丟進銅盆。
“咚咚咚!!”
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嘈雜的腳步聲,夾雜著兵刃碰撞的刺耳聲響。
沈澤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察的厭煩。
他最討厭的,就是計劃之外的變數。
“砰!”
院門被猛地推開,鄒虎那門板似的身影擠了進來,滿臉虬須的臉上帶著一絲凝重。
“少爺,那狗官又回來了!”
鄒虎的聲音粗獷如雷。
“而且這次,還帶了官軍!”
沈澤眉頭瞬間擰成一個疙瘩。
他將毛巾狠狠摔進銅盆,濺起一片水花,一言不發,轉身就朝外走去。
“都跟上!”
鄒虎低吼一聲,與孫侯一起,招呼著院內那幾十名已經換裝完畢的精銳騎兵,緊隨沈天而去。
鄔堡的土墻之上,氣氛凝重如鐵。
墻上,負責守衛的民兵們手持長矛,緊張地與下方那支約莫百人的官軍對峙。
他們雖然換上了皮甲,但眼神中的慌亂卻難以掩飾。
那是平民對上官軍時,根植于骨子里的畏懼。
可當沈澤那身形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墻頭時,所有民兵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心頭那根緊繃的弦,瞬間就松了下來。
沈澤的目光越過自己的兵,投向了墻下。
只見那安平縣令,此刻正跪在官軍陣前,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官袍也破了幾個口子,狼狽得像條喪家之犬。
“軍爺行行好,放小老兒走吧……”
他哭喪著臉,聲音里帶著哀求。
可回答他的,是啪的一聲脆響!
一名官軍頭目,毫不留情地一馬鞭抽在他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給老子閉嘴!再多說一句,你的腦袋就跟他們作伴去!”
縣令渾身一哆嗦,驚恐地看了一眼官軍的戰馬。
只見那幾匹高頭大馬的馬鞍一側,赫然掛著十幾顆血淋淋的人頭!
正是方才跟著他耀武揚威的那些衙役!
那些往日里作威作福的嘴臉,此刻只剩下圓睜的雙眼和凝固的恐懼。
官軍,竟是直接斬殺了他的差役,割下首級充作軍功!
那為首的官軍頭目,一個滿臉風霜的中年漢子,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鄔堡周圍。
他鼻子嗅了嗅,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
“這地方,有點意思。看這痕跡,沒有上千人死在這里,都出不了這效果。”
他喃喃自語,隨后抬起頭,目光如刀,直直地射向墻頭的沈澤,眼神中帶著一絲探究。
沈澤面沉如水,與他對視片刻,才緩緩將目光移向地上的縣令。
“你回來,做什么?”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縣令一聽這聲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猛地抬起頭,對著沈澤瘋狂地使眼色,眼神不住地往那些戰馬上的人頭瞟。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快看!
這些人是殺人不眨眼的過江龍,你惹不起!
快想辦法服個軟!
然而,下一秒發生的事,卻讓縣令把一肚子的話全都噎了回去。
只見那官軍頭目,在看清沈澤的瞬間,眼中竟閃過一抹亮光。
他翻身下馬,動作干脆利落,對著墻頭的沈澤遙遙一拱手,聲音洪亮。
“敢問墻上主事之人,可是沈澤沈壯士?”
縣令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是什么情況?
這伙殺才,不問青紅皂白就砍了朝廷的差役。
對自己這個朝廷命官更是非打即罵。
怎么對上這個泥腿子頭領,反倒客氣起來了?
他心頭咯噔一下,涌起一股荒謬絕倫的念頭。
這官軍的反應,好像在說墻上那個煞星,比他們還要猛!
那頭目仿佛沒看見縣令見了鬼似的表情,自顧自朗聲開口。
“在下賀人龍總兵麾下,百戶官趙平。聽聞安平鄉出了位少年英雄,以百人之力,全殲數千流寇!”
“賀總兵愛才心切,特命我前來,招攬壯士入我軍中,共擊國賊,封妻蔭子,豈不快哉!”
百戶官?
縣令一聽,心里又是一愣。
這官職,撐死了也就是個從七品,比自己這正九品的縣令也高不到哪里去!
他還沒想明白其中關竅,墻頭上,沈澤冰冷的聲音已經飄了下來,只有兩個字。
“不去。”
干脆,利落,不帶一絲一毫的猶豫。
百戶官趙平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他臉頰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他奉命而來,給足了面子,沒想到對方竟如此不識抬舉!
半晌,他從牙縫里擠出一聲冷笑。
“好,好一個少年英雄!有骨氣!”
他猛地翻身上馬,狠狠一拉韁繩。
“我們走!”
百余騎官軍,令行禁止,調轉馬頭,卷起一陣煙塵,揚長而去。
只留下那安平縣令,孤零零地跪在原地,被冬日的寒風吹得瑟瑟發抖,不知所措。
……
鄔堡內,沈澤的房間。
桌上的飯菜已經冷了。那只烤得焦黃流油的兔子,也失了熱氣。
沈澤面無表情地坐下,拿起筷子,準備將就一餐。
這亂世,能有口吃的就不錯了,他不挑。
“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少爺!”
門外傳來鄒虎無奈又急切的聲音。
“那伙官軍,又回來了!”
“咔嚓!”
沈澤捏著筷子的手,青筋暴起。
那雙堅韌的竹筷,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脆響,應聲而斷!
一而再,再而三!
真當他沈澤是泥捏的菩薩不成?!
滔天的殺意,在他胸中翻涌。
門外的鄒虎似乎感受到了這股寒意,嚇得一個激靈。
趕緊飛快地補充了一句。
“少爺!這次不一樣!這次來的是穿布面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