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愣了一下,沒想到太太會是這個反應,以往先生但凡有點頭疼腦熱或者情緒不對勁,太太都是最緊張的一個,她試著開口勸道,“可是……”
“沒什么可是。”
姜棲干脆打斷她,提步上了樓梯,“他都多大了,我又不是他媽,真是一天天慣的他了?!?/p>
很快,纖細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樓梯轉角。
要不是婆婆特地打電話,三令五申讓她去把陸遲抓回來。
她這會早該進入夢鄉了,而不是沾了一身的煙酒味和香水味回來,嗆得哪哪不舒服。
姜棲干脆重新洗了個澡,從浴室出來,發現陸遲仍然沒有上來。
想要自己去求他?
那必是不可能的。
姜棲拉開化妝臺的抽屜,從一疊文件里抽出一份離婚協議。
她三個月前就咨詢了律師。
趁著這次宋秋音回來了,還是體面地分開算了。
盯著紙張上的黑字,她忽然玩心大發,拿起協議對著空氣比劃了一下,想象著該如何甩到陸遲的臉上。
總之,氣勢不能輸。
她清了清嗓子,用兩只手指夾著離婚協議,輕輕丟了出去。
“陸遲,這是我給你的離婚協議,簽了吧?!?/p>
好像有點裝過頭了?
畢竟不是丟支票。
于是又撿了回來,換了一種更溫和的語氣。
“陸遲,簽了離婚協議,我們好聚好散吧?!?/p>
說完,她手腕一揚,作勢要把協議甩出去,又趕緊收回來,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行,不夠瀟灑?!?/p>
她嘀咕著,又試了幾次不同的語氣和動作,甩出去,撿回來,再甩出去,再撿回來……
可排練了半天,陸遲那家伙居然還沒上樓。
姜棲把協議重新放回抽屜,自嘲地笑了笑。
“白月光的魅力真大,聽說回來了就一個勁地借酒消愁,愁的是怎么忤逆家里,甩掉她這個礙事的原配吧?”
她才不會再上趕著討好,果斷地掀開被子躺進被窩,自顧自地睡了。
還忍不住幻想陸遲要是喝死了,她就繼承他的財產,成了有錢的寡婦,可以一次性點十個男模。
樓下。
陸遲坐在中島臺邊,價值不菲的威士忌已經下去小半瓶。
他酒量極好,還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眼神依舊清明,只是心里涌起難以言喻的躁意。
王媽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勸說,“先生,別喝太多了,明早還要去公司呢。”
陸遲沒理她,目光又一次掃向樓梯方向。
那里始終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動靜。
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口,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王媽好像看出點什么,壯著膽子又補了一句,“太太可能今天太累了,就先睡了?!?/p>
“累?”陸遲冷笑一聲,“她干什么了?在家當全職太太,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能比我去公司應付一堆破事還累?”
王媽被噎得噤聲,心里卻犯起了嘀咕。
平時對先生溫柔體貼的太太,今天活脫脫地像變了一個人。
按照她經常摸魚看的短劇,她都懷疑剛剛那個人是不是太太的雙胞胎姐妹打扮的。
換了一個高冷的?
翌日清晨。
姜棲還在睡夢中,有人推了推她的肩膀。
“喂,起來了。”男人低沉的嗓音透著不耐。
姜棲皺了皺眉,沒睜眼,迷迷糊糊地嘟囔,“誰啊,大清早擾人清夢?!?/p>
“姜棲?!标戇t的聲音拔高了些,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怎么,現在擺皇后娘娘的架子?叫你系個領帶都要三催四請的了?”
姜棲終于舍得睜開眼,對上了陸遲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
他穿著挺括的黑色襯衫,扣子系到最上面的一顆,顯得禁欲又冷峻,深藍色的領帶松松垮垮地掛在脖子上,顯然是在等她幫忙。
換作以前,姜棲會立刻從床上驚坐起,眼含羞澀地替他系好領帶,甚至會因為指尖不小心碰到他喉結而臉紅。
可是如今,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翻了個身,把被子里拉高。
“你自己沒手嗎?有叫我的功夫,你早就系好了?!?/p>
陸遲冷哼一聲,伸手又推了推她,“這不是你最喜歡做的事嗎?”
姜棲蒙著被子,聲音悶悶的,“現在不喜歡了?!?/p>
陸遲盯著被子那鼓起來的一團,氣笑了。
他扯下領帶,隨手丟在地上,拎著西裝外套摔門而出。
姜棲依舊躺在被窩里一動不動,就在她準備閉眼繼續睡時,敲門聲響起了。
王媽擔憂的聲音傳來,“太太,你今天怎么這么晚還沒起???”
被這么吵了兩遍,姜棲繞是再能睡,也睡不著了,她認命地坐起身,伸了個懶腰。
原來好久沒這么愜意了。
以前陸遲九點去公司,她八點必定準時醒來,輕手輕腳下床,為他做好營養健全的早餐,提前將他要穿的西裝熨燙平整,準備好他要搭配的領帶,在他坐下時,恰到好處地遞上溫熱的咖啡……
明明設了鬧鐘卻怕吵醒他,全靠生物鐘硬撐,潛意識里繃著一根弦,總能在鬧鐘響起前的幾分鐘就驚醒,睡覺也不安穩。
這樣傻的事她居然堅持了三年,姜棲嘆了口氣,“真是給自己找罪受?!?/p>
王媽憂心忡忡地走了進來,“先生在樓下吃早餐,臉色不太好,您趕緊下去看看吧?!?/p>
姜棲掀開被子下床,打了個哈欠。
“我看有什么用,我又不是醫生,他臉色不好,我還不好呢?!?/p>
說完,她徑直走進衛生間洗漱,留下王媽在原地目瞪口呆。
這真的是以前的太太嗎?
等姜棲慢悠悠地下樓時,偌大的餐廳里,只剩下王媽在收拾餐具。
陸遲的位置已經空了。
姜棲手里攥著那份離婚協議,原本想收拾妥當,好好談談離婚的事,人卻走得這么快。
只能去公司找他了。
姜棲剛走到餐桌邊,手機就響了。
屏幕上閃爍的“姜啟年”三個字讓她指尖微頓,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小棲啊?!苯獑⒛甑穆曇魷睾?,“找個時間和陸遲回家吃頓飯吧,你趙姨親自下廚,給你**吃的紅燒魚?!?/p>
“他沒空?!苯獥纱嗬涞鼐芙^。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
姜氏曾是國內家具行業的龍頭,如今房地產下行,需求萎縮,加上姜啟年早年投資接連失利,早已不復當年風光。
這三年靠著姜棲的聯姻,從陸氏拿了不少的項目,兩家從原先的互惠互利,漸漸地演變成陸氏的施舍。
姜啟年隔三差五就和她打親情牌,“那你回來也行,爸爸想你了?!?/p>
姜棲笑了,眼底卻一片冷意。
會想她?
小時候她被繼母苛待,被姜梨欺負,他視而不見。
現在她嫁到陸家,成為了有用的女兒,倒是經常想她了。
“那你想我媽了嗎?你去醫院看過她一次嗎?”
“姜棲,我都和你媽都離婚多久了,現在我有老婆,還去看她合適嗎?”姜啟年的聲音瞬間沉了下來,“你別忘了,是我把你養這么大的,不是你媽,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哦,那看來我回家吃飯也不合適?!?/p>
姜棲直接按了掛斷,結束了無意義的通話。
去找陸遲提離婚前,她來到了仁安醫院vip病房。
護工李嫂正在整理床單,見姜棲進來,立刻笑著打招呼,“小姐,你來了啊?!?/p>
“嗯。”姜棲將帶來的新鮮百合插進花瓶,“我想和我媽說說話。”
“好嘞,那我去打熱水?!崩钌┳R趣地拎著水壺離開,輕輕帶上了門。
姜棲坐在病床邊坐下,目光落在母親消瘦的面容上,靠營養液維持的生命讓她瘦得幾乎脫形,可眉眼間依稀能看出當年的秀麗。
她輕輕握著母親的手,那冰涼的溫度讓她鼻尖一酸。
如果她當時沒有急著相認,蘇禾也不會沖出馬路,被疾馳而來的車子撞成重傷。
每每想到這,姜棲都愧疚不已。
“媽,我也要離婚了?!?/p>
她聲音哽咽,眼淚砸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結婚三年,他都不知道有你這個岳母的存在,很抱歉我沒能帶他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