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回頭,見是姜棲,有些意外地攥緊了手里的袋子,局促地笑了笑,“這餅好像有點咸,沒好意思給您。”
姜棲隨手拿起一個,咬了一口,餅皮酥脆的聲響清晰可聞,她嚼了嚼,點頭道,“確實有點咸,但我覺得配水更搭,這樣沒兩下就吃飽了,還省大米呢。”
馮玉聞言,眉眼舒展了些,“我奶奶放鹽沒把控好,總覺得不夠咸,就放了又放。”
“我也經(jīng)常這樣。”姜棲深有同感,“煮面的時候,我總覺得不夠吃,想著再放一點、再放一點,最后煮成了滿滿一大鍋,吃撐了都沒吃完。”
話音剛落,關(guān)明夏突然從姜棲身后撲上來,胳膊親昵地環(huán)住她的脖子,腦袋探過來,“背著我偷吃什么呢?”
姜棲把手里的餅遞到她嘴邊,“馮玉奶奶做的梅干菜肉餅,你要來一個嗎?”
關(guān)明夏湊過去聞了聞,眼睛一亮,“好香啊!”
隨即又垮下臉,“可惜我最近上火了,不能吃。”
姜棲收回餅又咬了一口,調(diào)侃道,“誰叫你昨晚吃那么多炸串,不上火才怪,你忘了自己說的要減肥殺回模特圈了?”
關(guān)明夏試圖辯解,“我那是最后一次放縱餐!當(dāng)然要可勁吃啊!之后我就徹底戒了,不吃頓好的,我怎么有力氣減肥啊!”
“真的是最后一次?”姜棲挑眉,“今晚不會又來個最后的放縱餐吧?”
“姜小棲!”關(guān)明夏佯裝生氣,伸手去掐姜棲的脖子,輕輕晃著她,“吃都堵不住你張嘴!少胡說八道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鬧著。
馮玉看著眼前鮮活的畫面,嘴角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
方才心里的那點煩惱,不知不覺就煙消云散了。
關(guān)明夏被場務(wù)喊去拍戲后,姜棲從隨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的購物袋,遞給馮玉。
“上次要不是你幫忙,我可能真會惹上麻煩,這是送你的殺青禮物。”
馮玉連忙擺手,“不用,你之前在酒店不也替我解了圍嗎?那會經(jīng)理要是真記我過,三天工資就沒了,就當(dāng)我還你人情,我們就算扯平了。”
“那怎么算扯平?”姜棲堅持把袋子往前遞了遞,“我?guī)湍闶桥e手之勞,你幫我是鋌而走險。”
馮玉的目光在購物袋的標(biāo)識上頓了頓,猶豫道,“這個…看起來很貴吧?”
“不貴,商場打折,湊滿減買的。”
姜棲不由分說地將袋子塞進她手里,“就當(dāng)我提前賄賂一下未來的大明星。”
馮玉見她態(tài)度執(zhí)著,便沒再推拒,小心翼翼地打開購物袋。
一條鵝黃色的連衣裙靜靜躺在里面。
面料是柔軟的棉質(zhì),領(lǐng)口是溫柔的方領(lǐng)設(shè)計,裙擺綴著細小的雛菊刺繡,腰間一條同色系細帶,簡約又清新。
馮玉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個款式?”
姜棲那天在片場休息室,無意間瞥見馮玉對著手機一條鵝黃色的裙子購物頁面發(fā)呆,手指在下單頁面劃來劃去,糾結(jié)了許久,最終還是退出了頁面。
而且馮玉平時總是穿著簡約的褲子,從沒見她穿過裙子,想來應(yīng)該是很希望有一條的吧。
姜棲沒說明,只是笑了笑,“我猜的。”
馮玉突然哽住。
她和奶奶相依為命,賺的錢大部分都用來給奶奶交醫(yī)藥費,哪里舍得給自己買件漂亮裙子。
況且穿裙子也不方便干活,沒戲拍的時候,她還得去送外賣、做服務(wù)員。
久而久之,衣柜里只剩一堆耐穿的舊褲子,穿了一年又一年。
她眼眶有些發(fā)熱,“謝謝。”
姜棲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溫聲道,“你的職業(yè)是演員,不是跑腿的,以后別讓人隨便使喚你了,打磨演技才是真的,沒準(zhǔn)下一個紫微星是你呢,哦不對,你是馮玉星。”
馮玉被逗笑了,眼里的濕意也散了些,“我會努力的,畢竟領(lǐng)獎感言我早就想好了。”
宋秋音站在不遠處,冷眼看著兩人相談甚歡的場面。
那條鵝黃色連衣裙實在刺眼得不行。
果然,上次白玉簪子的事,就是這丫頭在幫姜棲。
姜棲還是這副德行。
一條裙子,幾句漂亮話,就能讓人感恩戴德。
高中的時候,她也總喜歡施舍自己。
“秋音,這條新買的裙子我穿有點大了,送你吧。”
什么有點大,分明是拐著彎說她瘦,暗諷自己胖。
“我不小心打多了菜,分你一點。”
巴不得她吃得更胖,好襯托她那副纖細的身材。
“這幾本練習(xí)冊我買了沒用,你拿去吧。”
施舍這些破爛玩意,還要擺出菩薩面孔。
“夏令營你要去嗎?費用我來出。”
不就是缺個陪玩的丫鬟嗎?
久而久之,班里的流言蜚語像蛛網(wǎng)纏住她。
“聽說她內(nèi)褲都是撿姜棲不要的……”
“整天粘著人家蹭吃蹭喝……”
“就是個沒臉沒皮的窮鬼……”
而姜棲呢?
她站在陽光里,接受著所有人善良大方的贊美,仿佛從天而降的神明,向卑微的信徒灑下恩賜。
后來高高在上的姜大小姐被冠上了私生女的污名。
暗戀多年的陸遲成為自己的男友。
她到現(xiàn)在還記得姜棲當(dāng)時的表情。
那雙總含著笑意的眼睛一點點黯淡下去,像被暴雨淋濕的蝴蝶,再也撲騰不起來。
再也不能得意施舍她了。
真痛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