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課的讀書聲稀稀拉拉,像一群沒睡醒的蚊子在哼哼。我把臉埋在語文書里,耳朵卻支棱得像雷達,捕捉著前后左右的心聲,尤其是前排那道清冷背影和斜后方那道泫然欲泣的目光。
王志強用胳膊肘捅了捅我,課本擋著臉,聲音壓得像特務(wù)接頭:“回哥,你瘋了還是我瘋了?你跟宋校花說那話……她就一個‘哦’?”
我還沒來得及回,就聽見王志強自己心里補了句:【不過宋校花那反應(yīng)也太酷了吧!換作江望舒,估計得當場跳起來問‘真的假的’!】
斜后方的江望舒果然沒讓他“失望”,課本都快被她捏皺了,心里的尖叫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他肯定是故意氣我的!葉星回怎么可能喜歡宋清歡?那個整天冷冰冰的木頭!他以前看我的時候,眼睛里都像有星星……現(xiàn)在居然用那種眼神看別人!】
她越想越委屈,筆尖在筆記本上戳出好幾個小洞,【不行,我得想辦法讓他回心轉(zhuǎn)意。七年啊,他怎么可能說放下就放下?肯定是我最近對他太冷淡了,他才鬧脾氣的。放學去給他買杯奶茶好了,就買他以前總給我買的珍珠奶茶,加雙倍珍珠,他以前總說我吃珍珠的樣子可愛……】
我聽得嘴角直抽,前世就是被這種“可愛”騙得團團轉(zhuǎn)。現(xiàn)在只覺得,她吃珍珠的樣子大概和王志強啃肉包子差不多,都是碳水在嘴里翻滾的物理運動。
前排的宋清歡看似在認真讀《赤壁賦》,其實心里的小劇場早就演到第三幕了:【他說喜歡我……是哪種喜歡?是覺得我數(shù)學考了滿分厲害,還是覺得我今天的馬尾扎得好看?不對,我今天沒扎馬尾……是覺得我校服扣子扣得整齊?肯定是氣江望舒的,一定是……可是萬一呢?萬一他從高三我轉(zhuǎn)來那天就注意到我了呢?我記得那天我穿了件白裙子,他是不是看了我一眼?】
她想著想著,耳朵尖悄悄紅了,趕緊把課本往上提了提,遮住半張臉,【不行不行,宋清歡你要冷靜!你是冰山,冰山怎么能臉紅?】
早讀課下課鈴一響,江望舒果然像只花蝴蝶似的飄了過來,手里捏著張數(shù)學卷子,聲音甜得能齁死人:“星回,這道解析幾何我還是沒弄懂,你能再給我講講嗎?就像以前那樣……”
她特意拖長了尾音,眼睛眨巴眨巴的,像只等待投喂的小鹿,心里卻在想:【看,他肯定會心軟的。以前我只要撒個嬌,他什么都答應(yīng)。】
我還沒開口,就聽見宋清歡“啪”地合上了課本,心里冷笑:【裝什么裝?那道題昨天王老師剛講過,她筆記記得比誰都認真。想靠講題拉攏關(guān)系?太老套了!】
宋清歡沒回頭,卻冷不丁說了句:“這道題輔助線應(yīng)該做在AB中點,連接OC,用三角形相似定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
江望舒的笑容僵在臉上,【她怎么知道我問的哪道題?她不是在看《赤壁賦》嗎?】
宋清歡心里哼了聲:【整個年級誰不知道你數(shù)學最差?上次月考這道題全班就你錯了。】
我憋著笑,故意板著臉對江望舒說:“聽見了?宋同學講得比我清楚,你問她吧。”
江望舒氣得差點把卷子撕了,【葉星回你居然幫她說話!你以前從來不會讓我問別人的!】
她悻悻地回了座位,臨走前還瞪了宋清歡一眼,心里暗罵:【狐貍精!】
宋清歡像是背后長了眼睛,翻書的動作頓了頓,心里回懟:【彼此彼此。】
我看得直樂,這倆姑娘,一個明著作,一個暗著剛,倒像是天生的冤家。
第二節(jié)是數(shù)學課,王老師在黑板上寫得龍飛鳳舞,底下一片哀嚎。王志強睡得口水都快流到課本上了,夢里還在念叨:【烤串……再來十串腰子……】
江望舒偷偷在草稿紙上畫小人,畫了個哭唧唧的小女孩,旁邊站著個背對著她的男生,男生前面還有個冷冰冰的女生。她越畫越氣,筆尖把“冷冰冰的女生”腦袋涂成了黑疙瘩。
宋清歡倒是聽得認真,只是偶爾會用余光瞥我一眼,心里盤算:【他好像在看我?不對,他在看黑板……黑板有我好看嗎?肯定沒有。】
她想著想著,突然被王老師點名:“宋清歡,這道題的第三種解法是什么?”
宋清歡站起來,思路清晰地說出解法,條理分明,連王老師都點頭稱贊。坐下的時候,她偷偷往我這邊瞟了眼,心里有點小得意:【聽到了吧?我很厲害的。】
我忍不住在心里接了句:是挺厲害的,心里戲更厲害。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明顯,她突然轉(zhuǎn)頭看過來,四目相對的瞬間,她像被燙到似的立刻轉(zhuǎn)了回去,心里卻炸開了鍋:【他看我了!他真的看我了!他是不是覺得我剛才很厲害?要不要下次考試故意錯一道題,讓他有機會給我講題?不行不行,冰山怎么能錯題目?】
午休的時候,王志強拉著我去食堂吃飯,一路上都在念叨:“回哥,你真打算追宋校花啊?我聽說她家超有錢,上次我爸去給她家公司送菜,說光別墅院子里就有游泳池,比學校操場還大!”
他咂咂嘴,【想想都覺得刺激,要是成了,以后我是不是能天天去游泳池里涮火鍋?】
我聽得腦殼疼,剛進食堂,就看見江望舒端著餐盤站在打飯窗口前,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我,手里的餐盤都快端不穩(wěn)了:【他怎么跟王志強走那么近?以前他午休都會留下來幫我整理筆記的……不行,我得過去跟他坐一起。】
她剛要邁步,就看見宋清歡端著餐盤從另一邊走過來,徑直走向靠窗的位置——那是我以前總給江望舒占的位置。
江望舒急了,【她怎么坐那兒?那是我的位置!】
宋清歡像是沒看見她似的,放下餐盤,心里哼道:【什么你的我的?學校食堂的位置,誰先到是誰的。再說了,某人今天不是有奶茶要送嗎?怎么有空搶位置?】
江望舒果然被戳中,趕緊轉(zhuǎn)身去買奶茶,心里還在嘀咕:【先去買奶茶,等下拿著奶茶過去,他肯定不好意思趕我走。】
我和王志強剛打了飯,宋清歡突然抬頭,冷冰冰地說了句:“這里有空位。”
王志強嚇得差點把紅燒肉掉地上:【宋校花居然主動跟我們說話?!】
我拉著他走過去坐下,剛扒了口飯,就聽見宋清歡心里說:【他打了番茄炒蛋,以前好像總給江望舒打這個……不行,番茄炒蛋有什么好吃的?沒有我的西蘭花健康。】
她嘴上沒說,筷子卻極其自然地夾了一筷子我的番茄炒蛋,放進嘴里慢慢嚼著,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心里卻在歡呼:【嗯!果然沒有我的西蘭花好吃……但是他盤子里的,好像有點甜。】
我看得目瞪口呆,這就是她的“冰山”人設(shè)?搶別人菜吃還理直氣壯?
王志強更是張大了嘴,心里直喊:【臥槽!宋校花吃回哥盤子里的菜了!這比回哥說喜歡她還刺激!】
就在這時,江望舒拎著兩杯珍珠奶茶過來了,臉上堆著甜笑:“星回,給你買的奶茶,加了雙倍珍珠哦。”
她把奶茶往我面前一放,余光瞥見宋清歡盤子里的番茄炒蛋,臉色瞬間沉了沉,【他們居然一起吃飯?還分著吃?!】
我還沒來得及拒絕,宋清歡突然開口,指著江望舒的奶茶說:“學校規(guī)定不能帶校外飲料進來,會被學生會記名字的。”
江望舒愣了愣,【以前帶了那么多次都沒事!她故意的!】
宋清歡心里冷笑:【以前是葉星回幫你瞞著,現(xiàn)在可沒人幫你了。】
江望舒氣鼓鼓地把奶茶又拎了回去,走之前還瞪了我一眼,心里罵道:【葉星回你這個叛徒!】
我看著她的背影,又看看宋清歡嘴角那抹幾乎看不見的笑意,突然覺得,這重生后的日子,好像比前世有意思多了。
下午最后一節(jié)是體育課,自由活動的時候,王志強拉著我去打籃球,江望舒果然抱著瓶水站在籃球場邊,眼神黏在我身上,心里盤算著【等他打完球,肯定會渴的,到時候我把水遞過去,他肯定會接的。】
宋清歡沒去籃球場,坐在操場邊的長椅上看課外書,其實眼角的余光一直瞟著這邊,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他投籃的姿勢好像還挺帥……不對,沒我哥帥。王志強跑起來像頭豬……江望舒站在那兒干什么?想遞水?門都沒有!】
她突然站起身,朝小賣部走去,回來的時候手里拿著兩瓶礦泉水,瓶蓋都擰開了,慢悠悠地走到籃球場邊,剛好趕上我投進一個三分球。
王志強在旁邊歡呼:“回哥牛逼!”
江望舒剛想上前,就看見宋清歡把一瓶礦泉水遞到我面前,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給。”
她手里的另一瓶,自然是給了旁邊目瞪口呆的王志強。
我接過水,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冰涼涼的,像塊玉。她的手猛地縮了回去,耳朵又紅了,心里卻在喊:【碰到了碰到了!他的手比我的熱!】
江望舒手里的水瓶差點被捏扁,心里的尖叫震得我耳膜疼:【宋清歡你不要臉!搶我的位置!搶我的水!搶我的人!】
她氣沖沖地轉(zhuǎn)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見我正仰頭喝水,喉結(jié)滾動,而宋清歡站在旁邊,嘴角好像微微上揚了一下。
江望舒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他好像……真的不喜歡我了。】
體育課下課,我和王志強往教室走,王志強還在絮絮叨叨:“回哥,你覺不覺得宋校花今天有點不對勁?她居然給我遞水了!還擰開了瓶蓋!我媽都沒給我擰過那么利索!”
他突然壓低聲音,【你說她是不是真對你有意思啊?】
我還沒來得及答,就看見前面的宋清歡腳步頓了頓,顯然是聽見了,心里哼道:【難道不明顯嗎?笨蛋。】
走到教學樓門口,宋清歡突然停下,轉(zhuǎn)頭對我說:“明天早上,我讓王叔在你家樓下等你。”
我愣了愣:“啊?不用了吧,我騎車挺快的。”
她皺了皺眉,語氣硬了點:“讓你上車你就上。”心里卻在說:【昨天看你那自行車,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萬一散架了怎么辦?磕到碰到怎么辦?我哥說追人要從細節(jié)做起……】
江望舒剛好從我們旁邊經(jīng)過,聽見這話,腳步一頓,眼眶又紅了,【他們居然要一起上學了?葉星回真的不要我了……】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跑過來,擋在我面前,帶著哭腔說:“葉星回,我們能談?wù)剢幔烤蛶追昼姟!?/p>
宋清歡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心里罵道:【談什么談?沒看見我們要回家了嗎?】
我嘆了口氣,對江望舒說:“沒什么好談的。”
江望舒卻不死心,抓住我的胳膊,【我就問你最后一個問題!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宋清歡?】
她的指甲掐得我胳膊有點疼,我正想甩開,就聽見宋清歡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冰:“他說喜歡我,你沒聽見嗎?”
江望舒愣住了,大概沒想到冰山居然會主動“宣示主權(quán)”。
宋清歡往前走了一步,和我并排站著,雖然沒看江望舒,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所以,請你以后不要再來打擾他了。”
說完,她拉著我的手腕就往校門口走,力道不大,卻很堅定。
我被她拉著,能清晰地聽見她心里的尖叫:【啊啊啊我居然拉他手了!我是不是太大膽了?他會不會覺得我很粗魯?冰山怎么能主動拉男生的手?!】
她的耳朵紅得像要滴血,腳步卻邁得飛快,像是身后有洪水猛獸在追。
王志強跟在后面,張大了嘴巴,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臥槽……這劇情發(fā)展得也太快了吧!】
走到校門口,宋清歡的勞斯萊斯已經(jīng)等在那兒了。她松開我的手腕,好像那是什么燙手的東西,低聲說:“明天七點,樓下等你。”
說完就飛快地鉆進了車里,連王叔的“小姐”都沒來得及應(yīng)。
我看著絕塵而去的勞斯萊斯,又摸了摸被她拉過的手腕,突然覺得,這重生的日子,好像比我想象的要熱鬧得多。
王志強湊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哥,你這桃花運……來得也太猛了吧?”
我笑了笑,沒說話。抬頭看了看天邊的晚霞,覺得明天的太陽,大概會和今天的很不一樣。
只是不知道,明天早上七點,宋校花會不會又在心里上演一百場“冰山如何保持冷靜”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