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zhàn)的硝煙剛剛散去,解放戰(zhàn)爭的號角已然吹響。
一紙中央的調令,將祁明峰從熟悉的晉西北,直接調往了新組建的華東野戰(zhàn)軍。
破格提拔,縱隊副司令兼參謀長。
送行的那天,李云龍喝得酩酊大醉,通紅的眼睛里滿是驕傲和不舍。
他一把摟住祁明峰的肩膀,力氣大得像是要嵌進骨頭里。
“他娘的!政委!以后你就是縱隊司令了,老子這個旅長,也得在你手下聽令!”
他咧開大嘴,笑得震天響。
“我看總部那幫家伙誰還敢說咱們獨立團是泥腿子!咱這兒出去的,就是帥才!”
趙剛站在一旁,扶了扶眼鏡,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他拍了拍祁明峰的另一邊肩膀。
“明峰,到了新的崗位,一切小心。你的能力,遠不止一個縱隊?!?/p>
祁明峰點了點頭,將這些叮囑和情誼,都壓在了心底。
三天后,華野某縱隊司令部。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驕悍之氣。
祁明峰走進會議室時,十幾道銳利的視線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這里的每一個人,從師長到主力團長,都是從血與火中殺出來的悍將,戰(zhàn)功赫赫,脾氣也一個比一個大。
他們對他這個空降而來,還如此年輕的副司令。
表面上客客氣氣地喊一聲“首長”,但那份審視和不服,幾乎不加掩飾。
縱隊司令羅毅是個面容清瘦、氣質沉穩(wěn)的中年人,他敲了敲桌子,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同志們,今天開個短會。這位是祁明峰同志,我們縱隊新來的副司令兼參謀長?!?/p>
簡單的介紹后,羅毅直接切入正題。
“明峰同志,你剛來,對當前敵我態(tài)勢,有什么看法?給大家分析分析。”
這是司令員給他的一個機會,一個立威的機會。
所有人都抱著胳膊,準備看他怎么“紙上談兵”。
祁明峰沒有推辭,他徑直走到會議室中央巨大的沙盤前。
沙盤上,敵我雙方的態(tài)勢犬牙交錯,復雜無比。
他沒有泛泛而談什么戰(zhàn)略大局,而是伸出手指,點在了沙盤上一處不起眼的山區(qū)隘口。
“敵整編第十二師,師長胡鏈,一個冒牌貨?!?/p>
他一開口,就讓眾人一愣。
“我斷言,三天之內,胡鏈的主力會放棄正面陣地,秘密通過這條‘黑風口’小路,企圖穿插到我軍側后,對我縱隊后勤線,實施致命一擊。”
話音剛落,會議室里一片嘩然。
一個脾氣火爆的師長當即站了起來,他叫石猛,是縱隊里資格最老、戰(zhàn)功最高的師長。
“祁副司令,這不可能!”
“黑風口那條路,我們偵察過,最窄處只能一人一馬通過,險峻異常,大部隊根本無法機動,更別提重裝備了!”
“是啊,讓一個整編師走那條路,跟送死有什么區(qū)別?胡鏈不是傻子!”另一個團長也跟著附和。
質疑聲四起。
這幾乎是所有指揮員的共識,祁明峰的判斷,在他們看來,違背了最基本的軍事常識。
面對眾人的質疑,祁明峰只是淡然一笑。
他拿起一根指揮桿,在沙盤上輕輕劃動。
“各位只看到了路的險,卻沒有看到胡鏈這個人的險?!?/p>
“此人性格,剛愎自用,最愛弄險,喜歡出奇兵。他之前的幾次戰(zhàn)斗,無一不是走的險棋?!?/p>
“更重要的是,他的后勤補給線,已經被我兄弟部隊截斷了整整三天。”
“根據情報,他的彈藥儲備,只夠支撐一場高強度的戰(zhàn)斗。正面硬碰,他必敗無疑?!?/p>
“所以,他唯一的生路,就是賭我們想不到,賭我們認為黑風口無法通行。”
“他要用一次豪賭,換取一線生機?!?/p>
祁明峰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錘子,敲在在座所有將領的心上。
他不僅分析了戰(zhàn)術,更分析了敵軍指揮官的性格,甚至連對方的后勤狀況都了如指掌。
原本嘈雜的會議室,漸漸安靜下來。
那些審視的視線,開始帶上了一絲驚疑。
石猛張了張嘴,還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話可說。
因為祁明峰說的,全都是基于事實的嚴密推斷。
縱隊司令羅毅一直沉默地聽著,此刻,他眼中爆發(fā)出驚人的亮光。
他猛地一拍桌子。
“都別吵了!”
他站起身,環(huán)視一周,用不容置喙的語氣宣布。
“我同意明峰同志的判斷!這個險,我們值得冒!”
他轉向祁明峰。
“明峰同志,這次伏擊計劃,由你全權制定和指揮!”
“縱隊所有單位,無條件配合你!出了任何問題,我羅毅一力承擔!”
祁明峰挺直身軀,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保證完成任務!”
三天,是漫長的煎熬。
縱隊的指揮部里,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石猛等幾位師長雖然執(zhí)行了命令,但私下里,依然憂心忡忡。
他們將部隊埋伏在黑風口兩側的絕壁上,偽裝得天衣無縫。
可如果敵人不來,這數(shù)萬大軍的調動,就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第三天下午,天色漸晚。
一名偵察兵連滾帶爬地沖進了前線指揮所,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和疲憊而嘶啞。
“報告首長!敵……敵軍主力,真的從黑風口過來了!先頭部隊已經進入了我們的伏擊圈!”
轟!
消息傳來,整個指揮部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炸彈。
所有人都懵了。
石猛一把搶過望遠鏡,沖到觀察口。
遠處,蜿蜒的山路上,敵軍的隊伍如一條長蛇,正毫無防備地鉆進口袋。
那行軍路線,那兵力規(guī)模,竟與三天前祁明峰在沙盤上推演的,分毫不差!
石猛的手,開始顫抖。
他緩緩放下望遠鏡,看向不遠處那個依舊平靜地站著的年輕副司令,臉上寫滿了震撼與不可思議。
伏擊戰(zhàn)的結果,再無懸念。
戰(zhàn)斗只持續(xù)了不到六個小時,敵整編第十二師,在狹窄的地形里被分割包圍,幾乎被全殲。
我軍以極小的代價,取得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當勝利的戰(zhàn)報傳回縱隊司令部時,會議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祁明峰剛剛走進來,以石猛為首的所有師長、團長,“唰”的一聲,全體起立。
他們沒有說話,只是不約而同地,向祁明峰端端正正地敬了一個軍禮。
從這一刻起,再無人敢質疑這個年輕的副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