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縣隍大人,這片靈橙地自始至終,皆是老夫的學生秦川一人照料,旁人未曾插手分毫。”
霍元覺的聲音沉穩,卻似驚雷炸響在農靈寺每一位高層道人耳中。
咔嚓——
仿佛真有電光劈落,震得不少人神魂悸動,頭皮發麻。
一位長生位道人難以置信地側目看向霍元覺,眼神如同在看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不久之前,此人還態度恭謹、言辭懇切地當著眾人的面檢討己過,誰能想到轉眼之間,他竟敢在孫清寒面前,毫不留情地捅了整個農靈寺高層一刀!
郭善山眼皮劇烈跳動,幾乎難以維持表情。
劉世昌更是面色瞬息萬變。
只呆滯了一瞬,他便厲聲怒斥:“霍老,你胡言亂語什么?這靈橙乃是眾多農靈道人齊心協力、辛苦栽培的成果,你怎能將天功獨攬于你那弟子一人身上?”
此時此刻,他唯有咬死不認。
更何況,他絕不相信,沒有霍元覺暗中出手,區區一個年輕火工,能有如此本事獨自將靈橙照料到這等境地。
劉世昌厲聲駁斥的同時,長生位中另有幾人也迅速反應過來,紛紛附和,佯作平靜地開口:
“霍老,你莫不是失心瘋了?你那學生才入職多久?不過兩個多月!他有何能耐獨力照管這兩畝靈橙?在縣隍面前如此信口開河,你是貪功貪昏了頭嗎?”
一片駁斥聲中,唯獨郭善山沉默未言。
他要的就是這個局面——既有人出聲否認,便不必他親自下場,以免畫蛇添足。
至于真相究竟如何?
除非孫清寒甘愿違背天條律令,動用獬豸院之力,以神通法術鑒別真偽,否則即便她貴為一縣之隍,也無法對他們強行搜魂逼供——那是觸犯天條、違背流程之事。
孫清寒出身天條專業,身為九川道人的表率,總不至于明知故犯。
孫清寒目光掃過一眾農靈寺高層,容色清冷,不見喜怒,只淡聲開口:
“肅靜。”
二字落下,滿場寂然。
“霍元覺,你來說。”
她視線落定,語氣平穩卻不容置疑:
“這片靈橙地,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雖事先收到風聲,卻也不會盡信于人。
霍元覺深吸一口氣。
自開口那一刻起,他便已決意與農靈寺所有高層為敵。此言既出,若應對不當,此后農靈寺中將再無他立錐之地。
他緩緩開口,聲音沉凝:
“老朽方才所言,句句屬實。縣隍若欲知真相,一見老朽學生便知。”
“你那學生現在何處?”孫清寒問。
霍元覺回頭望去,一眼便看見此前受他暗示、悄悄隨眾靠近的秦川。
他抬手一招,秦川立即心領神會,快步上前,在一眾高層與縣隍面前站定,執禮開口:
“農靈寺火工道人秦川,拜見縣隍大人。”
孫清寒凝目望去,忽覺這少年有些眼熟。
神念微轉,她便想起來了,眸光驟然一凝:
“你是那日我初至此地時,在這片靈田中見到的少年?”
“正是。”秦川恭聲回應。
此刻他心跳如擂,不僅因面前之人方才展露的金丹修為,更因這般直面一縣之尊的威儀——縱是前世面見縣長,心境亦難免忐忑。
“你竟是臨時火工?”
孫清寒聲調微揚,第一反應是不信,旋即卻憶起當日情形——她那日便察覺這少年神識異于常人,卻毫無修為,還曾贊過他天賦不錯。
如此說來,他非但是個臨時火工,更是兩月前方才入職。
可短短兩月,竟已修至練氣四層?
這等修道天資,雖不及她,亦難與紫禁洞天那些天驕相比,但在九川縣地界,卻已堪稱驚才絕艷。
然此刻孫清寒無暇深思秦川的修為進境。
她面寒如霜,轉向郭善山與劉世昌:
“你們竟將流香橙栽培之責,交予一個兩月前才入職的臨時火工?”
她雖是空降而至,卻非不通庶務。將重任推給臨時火工,若不成事,無人擔責;若出了紕漏,亦可推出頂罪。
換言之,這幫農靈寺高層,從一開始便未曾將她大力推行的靈橙計劃放在心上!
孫清寒一句質問,威壓如潮,農靈寺一眾高層頓時噤若寒蟬。
郭善山深吸一口氣,仍硬著頭皮道:
“縣隍明鑒,老朽實不知您為何認定我們將靈橙田交予了年輕火工。
此事豈是一介火工所能勝任?若真如此行事,豈非自絕于天道百姓?我等斷不會出此下策!”
事到如今,唯有死不承認。
認了,便是仙路斷絕。
他距致仕只剩四五年光景,絕不能在這最后關頭出事,必須平穩落地!
劉世昌亦心頭劇震,嗅到危機逼近,只得緊隨郭善山,強自辯駁:“霍老,你今日真是瘋了!莫非以為清寒縣隍可欺?區區一個火工,豈能獨力將兩畝靈田照料至此?你簡直是失心瘋!”
說罷,他轉向孫清寒躬身一禮:
“縣隍容稟:霍元覺此人素來自視甚高,自覺早該晉位正觀級道士。
而今他必是暗中謀劃,欲貪天之功。我承認,這兩畝靈田霍元覺確有不少苦勞,可他竟妄圖以這等荒唐借口獨攬全功,實是大錯特錯!”
言至此處,他心底亦困惑萬分——霍元覺為何死死咬定一切皆是這年輕火工一人之功?此話誰人會信?
除非這火工是他親孫!
否則,便只剩一種可能:霍元覺是想借此機會,逼宮求晉!
孫清寒目光掃視雙方,一時亦難斷真假——她同樣難以相信,秦川一人竟能成此大事。
她再度看向霍元覺:
“你說這靈橙樹皆由你這學生獨力照料至此,有何憑證?”
“縣隍大人,此事極易證實。”
霍元覺深吸一氣,語聲中透出難以掩藏的驕傲:
“只因我這學生,僅用了不足半月,便將老夫畢生心血所創的《乙木青天決》修煉成功!縣隍只需一驗他體內乙木真氣,便知真假!”
轟隆!
此言猶如九天驚雷,轟然炸響。
郭善山猛地一個踉蹌,道心翻騰,幾乎難以自持。
他終于明白霍元覺為何如此篤定,敢言一切皆是這年輕火工一人所為!
《乙木青天決》……竟被第二人練成了?
而且……只用了不到半月?!
這是,什么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