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敬中連連點頭,一次的暫緩撥款,差點讓自己在站內人心盡失。
自己這邊籌到錢也要保密,不能讓上邊的人知道,防著有人搗亂。
這幫王八蛋,為了爭權奪利的關頭,為了對付自己,真有可能賣了龍二。
龍二每一個字都緩緩的,鄭重地,繼續說道:“在津塘站的花名冊上,在您給總部的任何一份報告里,都不能有‘龍二’這個名字,不能有關于我這個‘神秘線人’的任何具體描述!
我必須是您吳站長單線掌握的、一個不存在的影子!
曾銘記者拿到的貨,只會知道是某個神通廣大的‘神秘供應商’,他不需要知道是誰,也不能知道是誰!
他給您的錢,也絕不能讓他聯想到津塘站的經費!”
吳敬中倒吸一口涼氣。
龍二的要求,比他預想的更加徹底!還都是為自己著想!
這意味著,龍二這條價值連城的“暗線”,將完全游離于軍統的正式體系之外,只屬于他吳敬中個人!
這其中的風險和責任,巨大無比。
龍二這是把命只交給自己一個人,其他人,他不認!
“好兄弟,這……”吳敬中一時激動語塞。
認識這么一個弟弟,值了!
龍二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不容商量:“哥,只有這樣,我才能繼續在特高課和憲兵隊的眼皮底下活動,才能繼續為黨國,為您,挖掘更深、更有價值的情報!
我的價值,就在于我的‘不存在’!
一旦我的名字出現在任何一張紙上,被任何一個人知道,吉田那條老狗的鼻子,隨時可能嗅過來!
到時候,不僅這條財路斷掉,弟弟我人頭落地事小,我可是知道我自己的,怕苦、怕累、更怕疼,貪財還好色,到時候連累吳哥您和整個津塘站,壞了黨國在津塘的大計,那才是萬死難辭其咎!”
龍二的話聽著可笑,全是赤誠一片,這份真心,我吳敬中記住了。
同時他也明白了龍二的用意——這是用絕對的保密,換取絕對的行動自由和安全性。
龍二要把自己徹底“隱形”,成為一個只對吳敬中負責的幽靈特工。
這固然是巨大的信任,但也是沉重的枷鎖。
一旦出事,他吳敬中連向上峰求援的憑證都沒有!
龍二的身家性命,將全壓在他一人肩上!這是過命的交情!
但想想那份空洞的嘉獎令,想想站里兄弟們期待又帶著疑慮的眼神,再想想龍二背后那深不可測的藥品渠道和情報價值……吳敬中咬了咬牙,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好!”吳敬中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盞叮當作響,聲音低沉卻帶著孤注一擲的狠勁,“兄弟,我答應你!從今往后,兄弟的真實身份,只存在于你我之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津塘站的檔案里,不會有你一絲痕跡!曾銘那邊,我只會告訴他,貨源極其隱秘,讓他只管拿錢辦事,不該問的別問!他拿到的,就是干凈的錢,跟津塘站毫無關系!”
龍二點頭,然后對吳敬中說道:“不過,吳哥,這生意是刀尖舔血,容不得半點閃失。
曾記者是您的學生,您信他,但弟弟我……得先見見人。
不是信不過您,是規矩,也是為了他的安全,更是為了咱們這條好不容易搭起來的線。”
吳敬中心里明白,龍二這是要親自看看曾銘,要不然龍二不放心。
吳敬中非但不惱,反而覺得龍二如此謹慎才是做大事的樣子。
吳敬中立刻點頭說道:“應該的,兄弟!謹慎無大錯。我這就安排,讓他盡快來見你。地點你定,絕對隱秘。”
龍二沉吟片刻說道:“不急。初次見面,不能太刻意。他不是跑經濟新聞嗎?過兩天,紀香藥品株式會社會有一個小型的‘行業通氣會’,名義上是討論戰時藥品供應鏈的規范問題,邀請幾家本地有影響力的報社參加。
我想辦法讓紀香以會社的名義,給一些報社都發邀請函。曾記者既然是跑這條線的,順理成章就能來。”
吳敬中眼睛一亮,點頭說道:“妙!公開場合,眾目睽睽之下,反而最安全!神不知鬼不覺就能把人帶來,還能順便看看他在公開場合的應變。兄弟,你這安排滴水不漏!”
龍二微微一笑,再次給吳敬中續上熱茶,語氣變得嚴肅,看著吳敬中的眼睛說道:“那就這么定了。
吳哥,見面歸見面,我剛才提的唯一要求,請您務必牢記于心,刻在骨子里!
關于我的身份,一個字都不能透露給曾記者!
在他眼里,我只能是‘紀香藥品株式會社的顧問龍先生’,一個有些門路、能搞到緊俏藥品的商人。
他和我的聯系,僅限‘藥品分銷合作’!他能拿到的貨,是您威逼一些小漢奸提供的,賺的錢,也是交給您指定的渠道,和我龍二,沒有任何直接關系!”
吳敬中神情一肅,重重地點頭,甚至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兄弟放心!我吳敬中用這顆腦袋擔保!
曾銘只會知道你就是一個幫派人物龍老板,勾搭上了日本人,能給帶來發財的機會。
我是威逼一個其他的小漢奸,才搶過來了一部分藥品分銷!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慢慢說道:“至于站里……知道你我關系的人,除了我,當初跟隨我見過你的那兩個心腹。
我會立刻把他們調離津塘,安排到大后方一個閑職,確保他們不再接觸任何核心事務,也接觸不到任何可能泄密的人!讓他們徹底‘消失’在津塘站的視野里。從此以后,只有我,知道你的存在!”
龍二看著吳敬中眼中那份近乎偏執的決絕,知道對方是真的被逼到墻角,也真正意識到了自己這條“暗線”的價值和危險。
他需要的,就是吳敬中這種孤注一擲的“綁定”。
龍二舉起茶杯,笑著道:“好,有吳哥這句話,弟弟就放心了。
弟弟以茶代酒,敬吳哥這份擔當!
錢的事,您不必再憂心。
明天一早,我會讓人送到您指定的地方。
至于分銷的具體份額和接頭方式,等我和曾記者‘通氣會’上見過面,確認無誤后,再通過您轉達給他。”
吳敬中激動地舉起茶杯,與龍二輕輕一碰,笑著道:“好!好!兄弟,大恩不言謝!”
已經變冷的茶水入喉,卻讓吳敬中感覺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那是絕處逢生的希望,更是對未來灼熱憧憬。
有了龍二這條源源不斷的財路,他吳敬中在津塘,才能專心報國,才能在軍統內部,腰桿子真正硬起來!
時局如此,自己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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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濃,回去日租界容易被盤查。
自己雖然不怕,但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煩。
看著不遠處的萬花樓,想著前幾次媚仙對自己眼底里生出的戒備,龍二覺得,還是要去安撫媚仙一趟。
媚仙這人身份很復雜,政府官員、文人名流、遺老遺少、軍隊、黑幫、甚至富豪、平民、販夫走卒,她都能扯上關系。
萬花樓這種地方,就是天然的情報站。
這種場所,從戰國就有了,后來明令禁止了,這種地方門檻反而高了,各個會所可是富麗堂皇……
媚仙很重要,前幾次見面倆人都沒溫存,不能把關系處淡了,該交流的還是要交流……
龍二悄悄地從萬花樓的后門進入,讓侍應帶著自己去了暖香閣的密室。
侍應敲門通報里面:“媚仙姐,龍二爺來了。”
媚仙慵懶的聲音傳來道:“蓮兒,去開門,讓二爺進來。”
蓮兒開門把龍二迎了進來。
這暖香閣,暖得有些悶,香得有些稠。
媚仙斜倚在一張鋪著錦緞軟墊的貴妃榻上,身姿慵懶得像一只午后曬飽了太陽的貓。
她穿著一件月白色滾銀邊的軟緞睡衣,勾勒出起伏有致的曲線,烏黑的長發松松挽了個髻,簪著一支點翠步搖,幾縷發絲不經意地垂落在雪白的頸側。
她手里拿著一支細長的琺瑯煙桿,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吸著,煙霧從她微啟的烈焰紅唇中間緩緩溢出,看的龍二心癢癢。
兩個丫鬟,幫龍二脫下禮帽和厚厚的外套。
龍二讓伺候在媚仙身邊的兩個丫鬟下去,只剩下了他和媚仙倆人。
然后龍二坐到榻邊,看著穿著睡衣,做出‘金蓮躺’姿勢的媚仙,盡顯妖嬈身段。
媚仙眼皮都沒抬,半嗔半怨的嬌滴滴的說道:“喲,龍二爺,大忙人。這深更半夜的,怎么想起我來了。”
龍二心想總不能說太晚了,沒地方去,所以來睡你的吧。
龍二露出一個慣常的、帶著點江湖氣的笑容:“這話說的,媚仙姐我哪一天不想你啊?這不是想著夜深人靜,好說話么?前些日子忙得腳不沾地,怠慢了媚仙姐,心里一直惦記著,怕你惱了我。”
龍二說著伸出自己的大手,毫不客氣的撫摸著媚仙的隆起。
一邊說,一邊動作熟稔的要剝掉媚仙的睡衣。
媚仙白了龍二一眼,用自己手里琺瑯煙桿敲打了一下龍二在自己身上做壞的手。
龍二被結結實實的敲打了一下,夸張地倒吸一口涼氣,猛地縮回手,對著被煙鍋頭敲得發紅的手背直吹氣,臉上卻堆滿了混不吝的痞笑著說:“哎喲喂!媚仙姐,您這見面禮也太‘熱情’了吧?我這雙吃飯的手,要是給您敲壞了,以后可怎么伺候您啊?”
龍二夸張的表演和痞笑在暖香閣暖昧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滑稽,卻也沖淡了方才略顯緊張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