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天光微熹。
龍二被懷里的溫香暖玉給叫醒了。
媚仙顧不上疲憊,推著龍二說道:“二爺,快點起來吧,今早我送你出門。”
龍二疲懶的打個哈欠,看著昨晚求饒的媚仙,一臉被滋潤后的神采奕奕,忍不住要再上手。
媚仙看著還要做怪的龍二,把他的手從胸前推下去,對著他的臉親了一下說道:“二爺,今天走正門,必須這個時間走。我給你收拾好,精精神神的出門!”
龍二疑惑地說道:“媚仙姐,攆我走啊。昨晚還喊爸爸的都是假的?你真是穿上衣服不認賬。”
媚仙邊起床,一邊拍了一下龍二的胸膛說道:“少胡說,我是為了讓你在萬花樓露一面,讓人知道你龍二爺是我媚仙的靠山。
讓那些看著我義兄李鶴翔倒霉,就想打我萬花樓主意的混蛋,也收手!”
龍二一聽,明白了過來,李鶴翔倒了,但那些曾依附于他、或被他壓制的蛇蟲鼠蟻,聞到血腥味,難保不會撲上來撕咬。
萬花樓這塊肥肉,又沾著李鶴翔義妹的身份,自然首當其沖。
龍二利落的也起床,說道:“明白了。是該讓他們瞧瞧,萬花樓可不是一個人在撐腰!”
媚仙見他領會,臉上笑意更深,帶著一種被庇護的安心,手腳麻利地叫來蓮兒伺候龍二梳洗。
其中龍二那枚別在領口的菊花紋徽章,媚仙特別用手正了正。
媚仙站在龍二身后,看著鏡中人,說道:“好!精神、大氣!走吧,二爺。讓他們開開眼。”
萬花樓通宵達旦的喧囂已經散盡。
只那些真正位高權重、需要顧忌臉面的客人,早已在更深夜重時悄然離去。
此刻從正門陸續走出的,多是些中不溜的人物——小有身家的商賈、報社的筆桿子、巡警隊的小頭目、或是些混得臉熟卻上不得大臺面的幫派中層。
媚仙選在這個時辰,帶著龍二,從萬花樓平日里貴客出入的正大門,昂然而出。
龍二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裝,外面罩著黑呢絨大衣。
胸前,那枚憲兵隊顧問徽章被他刻意亮著。
他的出現,像一塊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池塘。
那些剛踏出大門、還在揉著惺忪睡眼、或低聲抱怨宿醉頭痛的客人們,動作瞬間凝固了。
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尤其是他胸前那枚徽章,如同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隨即爆發出壓抑的、帶著巨大驚詫的竊竊私語:
“嘶……那不是龍二爺嗎?他…他怎么從正門出來了?”
“龍二爺!看見那徽章?憲兵隊的顧問!我的老天爺,昨天道上傳的都是真的?”
“昨兒個守備軍司令部的事是真的!李司令真栽了!他…他這算是登堂入室了?”
“萬花樓的后臺……除了李鶴翔,現在又多了這位爺?媚仙姐這路子……”
“看那徽章!我的娘咧!以后在津塘,這位爺的話,怕是比巡警局的局長還管用!”
龍二對這些議論置若罔聞,緩緩掃過門前一張張或驚愕、或敬畏、或諂媚的臉。
他邁步走下臺階,步履從容。
龍二笑著跟眾人打招呼:“喲,王老板,早啊!昨夜手氣如何?”
他走到一個穿著綢緞馬褂、面色有些發青的洋行買辦面前,熟稔地打著招呼,語氣輕松得像是在街頭偶遇。
那王老板受寵若驚,腰瞬間彎了下去,臉上堆滿笑容:“托二爺…不,托龍顧問的福!小贏,小贏!您這是…剛忙完?” 他眼神瞟向萬花樓大門,又飛快地收回,滿是探究和敬畏。
龍二哈哈一笑,不置可否,拍了拍王老板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卻讓對方身體一顫:“忙點正事。王老板生意興隆啊!” 王老板連連點頭哈腰。
他又轉向旁邊一個穿著皮襖、眼神精明的黑市商人:“老趙,聽說你新弄到一批法蘭西的香水?貨色不錯的話,給媚仙姐留幾瓶,價錢好說。”
那老趙是專門倒騰洋貨的,聞言臉上立刻笑開了花,腰彎得比王老板更低回應道:“龍顧問您放心!最好的貨色,頭一份兒就給媚仙姐送來!包您滿意!”
龍二點點頭,眼神意味深長:“嗯,懂事。”
一個夾著公文包、戴著眼鏡的報社記者,壯著膽子想上前搭話說:“龍顧問,我是《津門日報》的,關于昨日守備軍……”
話未說完,龍二瞪了他一眼,那記者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后面的話硬生生噎在了喉嚨里。
龍二嘴角看著他受到了驚嚇,反而笑起來安慰道:“這位記者朋友,大清早的,還是多報道些民生,少打聽些捕風捉影的事,免得惹禍上身。”
記者臉色煞白,連聲道歉,倉惶退開。
最后,龍二的目光落在門口一個穿著巡警制服、肩章顯示是個小隊長的人物身上。
那巡警隊長正緊張地搓著手,見龍二看過來,下意識地挺直腰板,行了個不太標準的軍禮,聲音帶著明顯的緊張和討好:“龍…龍顧問!早!您…您辛苦!”
龍二停下腳步,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眼神平靜無波,卻讓那巡警隊長額頭瞬間冒出了冷汗。
龍二伸手,替他正了正有些歪斜的帽檐,動作隨意得像對待自家小弟,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周圍每個人耳中:“李隊長,這片地面兒,治安還行?”
李隊長身體繃得筆直,聲音洪亮卻帶著顫音:“報告龍顧問!有…有您坐鎮,有皇軍威勢,治安…治安絕對沒問題!小的們一定盡心盡力!”
“嗯。”龍二從鼻子里哼出一個音節,手指在他肩章上輕輕彈了彈,仿佛彈去并不存在的灰塵,“盡心就好。萬花樓這里,是津塘的門面,也是媚仙姐的地方。媚仙姐跟我,還有李司令,都是朋友。以后多照看點,別讓不長眼的東西來擾了清凈。明白?”
李隊長頭點得像雞啄米,忙不迭的答應道:“明白!明白!絕對明白!”
李隊長腰快彎成了九十度,繼續說道“龍顧問您放心!有小的在,萬花樓絕對安全,絕對清凈,保證沒不長眼的進來搗亂!”
他鞠躬時,腰間的槍套磕在門框上,發出“哐當”一聲輕響,顯得格外滑稽,卻無人敢笑。
龍二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不再理會身后那些或敬畏、或恐懼、或復雜難明的目光。
龍二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停在街角的黑色轎車——那是佐藤上尉特意給他調用的憲兵隊車輛,司機早已恭敬地拉開車門等候。
他彎腰上車,動作利落。
車門關上,隔絕了外面所有窺探的視線。
車子平穩啟動,駛離萬花樓門前那片小小的、卻仿佛經歷了地震的區域。
那些留在原地的客人們,面面相覷,久久無言。
龍二最后那句“媚仙姐跟我,還有李司令,都是朋友”,如同烙印般刻在每個人心頭。
李鶴翔雖然栽了,但龍二在公開場合,依然承認這份“交情”,并且將自己與媚仙、與萬花樓的親密關系,以一種不容置疑的方式提醒諸位!
他龍二,不僅攀上了日本人的高枝,成了手握實權的“顧問”,更在津塘最敏感、最復雜的地帶之一——萬花樓,牢牢地插上了自己的旗幟!
這哪里是簡單的出門?這是一次精心策劃的亮相,一次無聲的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