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凌調回梁桉基地的消息傳遍附近幾棟單元樓。
他在云陽舒家住了八年,相當有名氣。
長得俊、懂事,招人喜歡。
很多人都說,如果真養像陸凌這么懂事的孩子,就算是幫人家養的,也能接受。
不過性格原因只占小部分,更重要的是,他是研究所最年輕的設計師,念書時接連跳級,18歲就已經進入研究所工作,曾給云陽舒打下手。
那段時間,云陽舒不管走到哪里都會帶著陸凌。
大家都說,陸凌就是云陽舒的親兒子,沒區別的。
整個基地有幾千人,陸凌橫空出世,工作第一年就幫基地解決了液體火箭發動機研發遇到的難題,使研究向前推進一大步。
不論是科研區還是生活區,每個人都會提幾句陸凌,要么是夸他未來可期,要么是讓自家孩子向他學習。
而云凝正相反。
每個家長看到云凝,都要叮囑自家孩子一句,“千萬別跟她學壞了。”
所以二人結婚的消息傳出去時,科研區、生活區集體轟動,都在討論此事。
科研區的工程師們坐在一起激動,“陸凌真的回來了?我就說他是我們梁桉基地的人才,怎么能放跑?”
“聽說他當時離開是有原因的……”
“你們還不知道,他是回來結婚的,娶了云工的女兒。”
再問哪個云工?還能有誰,剛犧牲的那位。
于是故事越傳越邪乎——
“云工犧牲了,他知恩圖報,回來幫那娘倆。”
“他倆是娃娃親,聽說陸凌一直喜歡小云凝。云凝嘛,肯定不喜歡他,這么多年愛而不得,出事了就趕來送溫暖,一來二去不就同意了?”
最后他們一致認定——陸凌愛慕云凝多年,被脾氣糟糕的云凝一遍遍拒絕,陸凌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終于貼成功了。
至于生活區嘛,大家也都在竊竊私語。
“是小云嗎?小云和小陸?”
“哇,這,那,他們,我的天,造孽啊!”
陸凌在小賣部聽到的是他苦追云凝,終于得償所愿的版本。
小賣部老板不認識陸凌,但聽說這位陸設計師模樣十分俊俏,只看臉就能分辨。
他原本不以為意,見到陸凌本人后才知道,不會有人認錯他的。
這家伙的臉和云凝一樣,都能扛起半邊天。
老板問他追了云凝幾年。
陸凌來買日常生活用品。
聽到老板的問題,他將肥皂盒捏碎,丟布袋子,露出微笑,轉身離開。
小賣部老板笑呵呵地喊道:“別不好意思,這不是把人追到手了嗎!以后好好過日子啊!”
彼時云凝正在家里看書,看的是夜校學習的內容,她現在心里只有研究所。
開門聲響起,這個時間是陸凌回來了,他還有幾天假期,沒正式去研究所報道。
云凝想著她和陸凌八成是要領證的,就算她貪圖人家美色,也得提前聯絡聯絡感情,于是放下書走出去。
陸凌買了很多東西,將家里快用完的牙膏、香皂都替換成新的,有些云凝都沒注意到的地方,他都能留意到,還將漏水的水池修好了,倒是很細致。
云凝跟在他身后想說點兒什么,可他面無表情從云凝身旁經過,連看她的意思都沒有。
什么情況?
云凝努力找話題,“你什么時候上班?”
陸凌看向云凝。
他又左右看看,確定家里沒別人,才似笑非笑地答道:“后天。”
答完,又去廚房準備做飯,似乎沒有與云凝進一步交流的意思。
云凝:“……”
這位陸設計師到底是什么情況?
云凝問:“房子的事……”
陸凌答道:“你定。”
云凝說:“如果領了證,在研究所那邊,這算是分給你的房,還是分給我爸的房?”
陸凌轉身看過去,目光總有說不清的微妙,他臉上似乎有笑意,又好像不是,“房子是你和師娘的,我和你領證,堵其他人的嘴而已,你如果有想做的事情,請便,不需要我提前說,我隨時搬走。”
云凝很吃驚。
世界上居然有愿意讓她占便宜的人,還是男人?
云凝倒是沒有甩開陸凌的想法,畢竟大院里已經找不到比陸凌更好看……哦不,更有才華的人了。
對,她是個注重才華的人,一般不看臉。
主要還是因為她不想過河拆橋,咳,這是做人的底線。
對于長相酷似未來的電影明星、能在全國排上名次的男人哭著找自己結婚還不要錢的這件事,云凝欣然同意。
云凝頗有格局,“別這樣說,領證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既然要結婚,以后就得好好過日子,我沒有其他想法。”
陸凌切菜的手頓住。
他的刀工倒是不錯,看起來經常做飯。手指修長,尤其是還握著菜刀系圍裙,云凝越看越喜歡。
哪個大女人不希望有男人留在家里照顧她,回到家就有熱乎飯吃呢?
陸凌聲音古怪,“隨你。”
沉浸在陸凌美色之中的云凝沒聽出異常。
*
大院內沒有婚姻登記處,結婚還得去民政局的登記點。
云凝第一次離開大院,看到外面的世界。
八十年代的首都已建起不少高樓大廈。
街上的人大多騎自行車,穿灰色工裝的最多。
極少數的人已經穿上港城新潮的衣裳,這些人往往會得到行人的注目。
云凝穿了件白色襯衫,配的是魚尾裙。
街上很少有人穿顯身材的衣服,云凝的魚尾裙是她找裁縫改的,裙子原本的版型又寬又長,不太好看。
她身邊是陸凌,陸凌帶的衣服不多,基本就是幾件襯衫來回換,但身材好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兩人在公交車上很是奪目,總有人頻頻回頭看他們,小聲議論他們是不是海報上的電影明星。
今天去領證,云凝的心情還不錯。
陸凌的眉頭一直鎖著,云凝已經習慣他這“死樣子”。
對云凝來說,陸凌話少是優點,她沒有太多耐心來應付男人。
更何況陸凌的優點實在太明顯,他來這幾日,家里煥然一新,她再也沒沾過冷水。
湯鳳玉說,陸凌沒走時也是這樣的,她在家里都要和陸凌搶著干活。
這還有什么好說的?家里有田螺男人,是每個大女人的都想有的待遇嘛。
來到登記處,陸凌側身攔住云凝,“想好了?”
有什么想不好的?云凝想得可太好了。
云凝主動挽上陸凌的手臂,她靠近的瞬間,能感覺到陸凌的呼吸遲滯了。
云凝沒放在心上,這年代的人比較單純,和云凝不一樣。
二十分鐘后,紅章蓋在結婚證上。
結婚證上只有兩人的年齡、名字,沒有照片。
登記處的工作人員笑盈盈地看著他們,容貌都亮眼的新人不算多。
云凝坦然地收起結婚證,拉起陸凌的手,笑瞇瞇道:“逛逛再回去?”
陸凌強忍住不適,勉強笑笑,指尖輕輕搭在云凝手心,并不用力。
云凝下午才回大院,給湯鳳玉買了好些東西。
陸凌回去后便準備做飯,危明珠鬼鬼祟祟出現在云凝家門口,看見云凝走過來,立刻把她拉到樓下,“真領證了?”
云凝點頭。
“和陸凌?你確定嗎?”
這是危明珠第N次問她這個問題。
云凝再一次鄭重答道:“他完全符合我的要求。”
危明珠十分感慨。
最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這兩個人如果能過得好,那才是見了鬼了。
云凝啊云凝,先是非要學習,然后又非得和陸凌領證,她出車禍后,做的全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危明珠問:“高澤那邊怎么辦,你和他交代了嗎?”
云凝這才想起還有高澤這么個人。
她對高澤沒有特別的感覺,起碼在見到他時,從來沒有心跳加速過。
陸凌就不同了,云凝看見陸凌第一眼,就在心里盤算著一些美好但不宜曝光的事情。
高澤的容貌和陸凌也沒法相提并論,高澤只能說還算周正。
云凝說:“我們已經有好些日子沒見了,最后一次見面時,都沒提過下次再見,這算是吹了吧?”
云凝沒有相親經驗。
“不聯系的話,確實就是吹了,成年人嘛,要體面,不能說得太直白。行了,你慢慢過日子,我家里有菜刀。”
云凝:“?”
危明珠真心實意地說道:“嶄新的菜刀,還有磨刀石,我會磨刀,我幫你。但只能嚇唬人,不能真砍。”
云凝:“……”
危明珠今天怪怪的。
云凝鄭重其事道:“大家都能找到田螺男人的,肯定能!”
危明珠微笑著點頭。
有些相遇方式,她還是不希望發生的。
*
云凝家是兩室一廳,這會兒的房子客廳稍微小些,臥室的面積大。
而且都是沒有公攤、實實在在的面積,整體看還是挺大的。
云凝的房間就是他們的“婚房”,湯鳳玉還住她和云陽舒的房間。
湯鳳玉提前給云凝換了雙人床,鋪了紅床單和被罩,被罩上繡著鴛鴦,是結婚必備的。
至于其他儀式,云凝暫時不考慮,她興趣不大。
云凝房間里,屬于陸凌的東西很少。
他接到消息,趕去辦手續,再來梁桉,只帶了一個手提包,拿了幾件衣服。
對陸凌來說,他好像從來都沒有屬于他的真正的家。
吃過晚飯后,陸凌躲在陽臺,給自己倒了杯酒。
他平時不喝酒,但現在腦子實在有些亂。
他回來,只是為了讓湯鳳玉安心,為了不讓其他人欺負她們。
陸凌沒想到云凝會選擇相親,想用結婚的方式保住房子。
外人始終不可信,但他是絕對不會貪圖她們的財產的,還不如他來。
結婚只是手段,是讓外人閉嘴的方式。
云凝想怎么玩兒就怎么玩兒,他不管。
但聽云凝的意思,她好像是認真的。
陸凌不知道云凝要如何認真,和他真的結婚?
他當然不愿意,但如果她真有此意,他似乎不能拒絕。
陸凌喝了兩小杯白酒,一直沒回房間,他無法想象他和云凝耳鬢廝磨的樣子。
湯鳳玉去洗手間時看到陽臺還亮著,催他趕緊休息,他才收起酒杯。
陸凌站在房間門口,安靜了足有五分鐘,才輕輕蹙起眉,深呼吸后推門進去。
房間內,云凝已經洗漱好躺在床上。
她卷著被子滾到雙人床中間,已經睡熟了。
陸凌:“……”
好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