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妃嬪的冊封儀式完成后,李貴找到洛瓏。
“白夫人,陛下晚上要賢妃和德妃分別侍寢,讓你教教她們規矩。”
洛瓏蹙眉,心里直膈應,輕聲道:“公公,教授妃嬪侍寢有專門的嬤嬤,并不是我的職責。”
其心可誅。
李貴用眼角瞟了她一眼,笑道:
“白夫人,皇上自有圣意,說不定是覺得您做這件事更貼心。”
洛瓏語氣冷淡了幾分:“公公慎言。”
李貴耷拉下眼皮,笑道:“兩位娘娘已經在里面等著了,您還是快去吧。”
洛瓏無奈,轉身進了尚儀局。
兩位皇妃果然已經等在側殿,洛瓏心思煩亂,拿起后宮侍寢的畫本給她們:
“兩位娘娘,你們自己先翻閱一下,這就是侍寢的規矩。”
德妃潦草地翻看,眉頭蹙起,英氣十足的臉上泛起不耐煩,把書一扔:“這都是些什么,本宮閉上眼就行了,用不著學這些沒用的東西。”
賢妃倒是細細翻看,臉上染紅,戲謔道:“賢妃姐姐,這可是門道,妹妹勸你還是學學。”
德妃冷哼:
“這些都是府中妾室們學的,母親從不屑于掌握這些奇技淫巧。”
賢妃眼眸一轉,攬著德妃的手臂說:
“皇上不立皇后,你我也算是陛下的平妻,不學也罷,姐姐是將門虎女,皇上不會在意這些。”
洛瓏百無聊賴地看著宮里的嬤嬤教授德妃和賢妃,她坐在一旁走神,想著白瑾瑜此時在做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日暮。
小太監來了,拂塵一搭,道:
“上半夜德妃娘娘侍寢,下半夜賢妃娘娘侍寢。”
德妃臉上露出倨傲的笑意,賢妃并不介意,笑道:“姐姐好福氣,快去宮里準備吧。”
小太監連忙說:
“賢妃娘娘不必回宮,陛下賜您坐胎藥,讓娘娘沐浴更衣,眼睛蒙上紅帶,太監抬至養心殿。”
德妃一愣,看了看洛瓏:“白夫人,后宮還有這樣的規矩?”
洛瓏眼眸一轉,看著膀大腰圓的德妃,輕輕點頭:
“是的,德妃娘娘,請吧。”
一個時辰后,德妃被抬回來了,換上賢妃眼上蒙了紅綢帶抬走。
洛瓏讓宮女伺候德妃沐浴更衣,德妃臉頰染紅,英武多了幾分嫵媚,對洛瓏說:
“白夫人,陛下對本宮溫柔周到,不似書上說的那般可怕。”
洛瓏勾唇一笑:“陛下痛惜德妃娘娘,臣婦祝娘娘一舉懷上龍胎。”
賢妃笑道:“借你吉言。”
一個時辰后,賢妃也被抬回來,也是心滿意足地沐浴更衣回了自己寢宮。
尚儀局一直折騰到后半夜,才曲終人散。
洛瓏躺在床榻上,瞇起眼眸,覺得此事有蹊蹺。
裴玄鳳對于女人,是非常挑剔的,難道是他為了江山社稷轉了性,生冷不忌都開胃了?
她和裴玄鳳成婚后,兩人初試**,裴玄鳳就樂此不疲,他不知道在哪里找了本春宮圖,讓洛瓏陪著他一個一個試。
后來洛瓏翻了臉,他就說:“你不來,我找通房去,找倆。”
“你去吧。”
洛瓏有恃無恐,她知道裴玄鳳壓根沒有通房。
他常年在軍中,平時在府里又習武練劍,一身力氣有地方使,還喜歡對女人橫挑鼻子豎挑眼,各種看不上。
現如今,三個妃子,后面還有三九二十七個,都是朝中有用之臣的女兒,哪個都不能得罪。
他竟敢搞個“蒙眼侍寢”其中玄妙可想而知。
這也符合裴玄鳳的性格,他不想吃的東西,吃進去也要吐出來,不肯屈就自己一點。
洛瓏心中嗤笑。
今日李貴來試探她,她斷然拒絕,再過兩個月,自己和夫君同房有了身孕,就可以告假出宮。
裴玄鳳,既然我夫君讓我放手過去的仇恨,重新開始生活,我就和你兩不相識。
她忽然聽到兩個守夜的宮女在悄聲聊天。
“我聽說九皇子跑了。”
“什么跑了,聽小太監說被陛下抓回來,做了太監。”
洛瓏睜開眸子,她悄悄坐起身,看向宮女說話的方向。
九皇子裴越竟然沒死,當初公告天下的斬首名單里明明有他。
兩個宮女一邊彎腰擦洗地板,一邊交頭接耳。
“當年九皇子和陛下最親近,陛下痛恨他沒能阻擋舊帝屠了兩府,要讓他生不如死。”
“做太監有什么生不如死的,宮里那么多。”
“沒有給他凈身,讓他日日伺候嬪妃,你想想……稍有不慎就責打處罰,還不如凈身做太監一了百了呢。”
“這樣看來有點,聽說九殿下當年對世子妃,也就是先皇后有意?”
“那可就更慘嘍……”
洛瓏蹙眉又躺下。
裴越雖然是九皇子,但是皇后嫡出,比裴玄鳳大一歲,兩人都尚武是發小摯友。
至于他對自己是否有意,也是因為裴玄鳳曾經打他打了一架,回來后鼻青臉腫,洛瓏問起來,才知道有這回事。
那時自己還沒有及笄,對這種事懵懵懂懂。
洛瓏冷哼,裴玄鳳竟然不分青紅皂白任意泄憤。
當年兩府被定案的時候,裴越正在北境領軍作戰,他聞訊連夜快馬回京,在殿前跪了一夜,雖然沒能阻止皇帝的決定,也并無過錯。
想想別的公主皇子都人頭落地,留他一命也算是格外開恩吧。
來宮里這幾日怎么沒看到他?
不知何時,窗外泛起魚肚白,竟然一點睡意都沒有。
想起了白瑾瑜,心中泛起絲絲想念,他在外地得知自己進宮做了尚儀,不曉得多擔心。
今日輪到她旬休出宮,夫君也正好回京。
她收拾妥當,想一早宮門一開就走,省得橫生枝節又要等好幾天。
晨光熹微。
皇宮的甬道中有幾個小太監在灑掃,洛瓏衣著整潔步履款款地往外走。
和一個太監擦身而過,她心里咯噔一下。
驀然回首——
身形高大俊逸,劍眉星目,鬢如刀裁,太監的衣服擋不住一身華麗矜貴。
九殿下裴越。
洛瓏咽了咽喉嚨,竟然真的是他。
她轉回頭繼續走,心中忐忑不安,自己應不應該和他相認,或者只是照拂一下?
會不會引起裴玄鳳的懷疑?
她嘆了口氣,高大厚重的朱紅的宮門緩緩開啟,洛瓏毫不猶豫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