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白玉堂問清楚了四名仵作的姓名和住址,連夜奔去。
這時候,他心里只有大哥躺在棺材里的樣子,他心心念念的便是要找到大哥的死亡真相。
“他前一天還說,要和你一起過冬節,結果第二天,人就沒了……”
“二公子,他們說咱們大公子是自盡……”
“四個仵作都瞧過了,說他是自盡的。”
幾句話在他腦中反復響起,他眼中跳動著強烈復仇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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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刻,他已經奔到州府提案刑獄司的仵作家中。
白玉堂沒有廢話,直接破門而入,將正在睡覺的仵作從床上拎起來,拎到院里的一間空屋子里,從里面反鎖了門。
仵作明顯以為自己在做夢,人也有些發懵。
“我每日都按時上香添油,從沒有過差錯,怎么今日竟被鬼使找上門來?莫不是我哪里沒有供奉?”
仵作甚至將白玉堂錯認成了鬼使,想要跪下去拜他。
白玉堂抽出匕首,順勢拉過他一只手,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頓時鮮血淋漓。
仵作吃痛,繼而看見自己血流如注的手,這才明白自己不是做夢。
他登時大喊起來,慌亂之下,神仙真人、西天佛祖、羅漢菩薩,一通亂叫。
白玉堂惡狠狠地削向他第二根手指,這一次,直接切掉了他手指上的一半指甲,
“你再叫,下一根手指,我就整根切掉。”
仵作登時閉了口,疼得直掉眼淚,緊緊咬著嘴唇不說話。
“大理寺死的那個商戶,是你驗的尸?他是怎么死的?”白玉堂見他終于安靜下來,開口問道。
仵作疼得直撮牙,又不敢不答,只得哆嗦著說:“自盡,他是自己吊死的。”
“胡說!你是不是沒有仔細驗?憑什么這么肯定他是自殺?”白玉堂喝道。
仵作嚇得全身發抖,舉起流著血的手,指天指地發誓,“公子,我對天……不,我對著所有列祖列宗發誓,他真的是自盡。”
白玉堂冷笑,“哼,又是發誓,我不信這個,你要么老老實實的說,要么,我將你的手指一根一根全削掉。”
他說到做到,直接將仵作的一根手指削掉,隨著手指落地,仵作嚎叫得撕心裂肺,仿佛被人掏了心肝一般。
聽他一直在喊,白玉堂開始不耐煩,吼道,“別叫了!你趕緊說了,咱們都省事。”
仵作哭著叫道,“我真的沒有騙你,他真的是自盡。”
這時,門外傳來拍門的聲音,“求好漢饒了他吧,我家官人是靠著這雙手吃飯的,你傷了他的手,可叫我們以后如何過活呀。”
聽著屋里仵作的嚎叫聲,還有門外女人的哭喊聲,白玉堂感覺頭都要炸了。
他一擺手,“今天先削這一根,我改日再來,咱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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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來到第二名仵作家中,這人正在吃飯,還沒吃兩口,白玉堂便沖了進來,不由分說,將他倒吊在院中的樹上。
被這么一番折騰,仵作倒掛著,臉憋得通紅,狂吐不止。
白玉堂忍不住皺著眉頭,捂著嘴,用匕首在他腿上戳了幾下,
“我問你,前不久死在大理寺牢里的那個商戶,他是怎么死的?”
仵作吐了好一會兒,才將胃里的東西吐干凈,人有點發暈,想了好半天才意識到他問的是誰,便答道,“自盡,那人是自盡。”
白玉堂仍捂著嘴,用匕首刺了他幾下。
不多時,仵作身上多了幾條血痕,血順著身體倒流而下,直淌到臉上,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仵作吃痛,開始求饒,“好漢,那人真的是自盡,絕對不假。大理寺評議官也確認了,他是畏罪自盡。”
白玉堂蹲在他身邊,匕首輕輕劃過對方的臉,“看來,你也不想說實話,要不要我給你再放放血?或許能讓你想起什么。”
他剛舉起匕首,仵作就嚇得幾近昏死過去,嘴里仍不忘念叨著,
“是畏罪自盡……畏罪自盡……”
見了這副樣子,白玉堂冷笑一聲,
“才流了一點血,就成這個樣子,還敢說自己是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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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仵作剛吃了酒,沒走兩步,就被白玉堂堵在一條巷子里。
他以為自己遇上了劫道的,嚇得雙腿發抖,站都站不住,蹲著靠在墻角,不敢看白玉堂,手哆嗦著向懷里摸了一只錢袋,
“我沒有錢……不,我有錢,我都給你。”
白玉堂用匕首敲了敲仵作的頭,“我不要錢,我只想知道,大理寺那個官人是怎么死的?”
仵作感覺到匕首貼著頭皮的寒意,更害怕了,
“大理寺?哪個官人?我……我不記得……”
白玉堂懶得與他廢話,直接將他拎起來,怒吼,“姓白的,一個商家員外,吊死在大理寺牢里。”
沒想到,仵作嚇得尿了褲子,一疊聲說著,“我,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了。”
聽到滴滴答答的聲音,白玉堂低頭一看,發現對方尿了褲子。
他一臉嫌棄,登時松了手,任由仵作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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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最后一個了,白玉堂來到開封府的仵作季李家中。
季李正在院子里吃飯,他一手拿著炊餅,一手拿著筷子夾菜,他也不驚慌,
“你是來問驗尸的吧,在哪?我吃完飯便去。”
白玉堂道,“前不久死在大理寺的那個,是你驗的尸?他是怎么死的?”
季李反問,“大理寺?我是開封府的仵作,沒有大理寺的人來找我,你問錯了吧。”
白玉堂見他不將自己放在眼里,有些生氣,用匕首指著他的臉,怒道,
“他死在大理寺,被人領了回去,又找你驗過的。”
季李毫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用筷子將匕首撥開,又嫌匕首上的血跡,將筷子在自己衣服上抹了抹,繼續吃飯,
“哦,我想起來了,是那個員外。這么明顯的自盡,你沒長眼睛,不會自己看嗎?”
季李的理直氣壯,白玉堂更加生氣,“你是仵作還是我是仵作?你說清楚,為什么斷定是自盡?”
季李咽了嘴里的飯,回頭叫兒子,“季弼、季相,你們倆出來!”
從屋子里跑出兩個男孩,大的十歲,小的六、七歲,二人跑到季李面前,瞧見白玉堂,都一臉好奇地看著他。
季李站起來,抹了抹嘴,摘了自己的汗巾,將大兒子吊在院里的樹枝上,向白玉堂示范道,
“我告訴你,自縊的人往往多綁在下喉處,最后一刻幾乎都會掙扎,然后氣絕。”
季李指著大兒子的雙腳和雙手又道,“上吊自盡的人,雙腳自然下垂,指向地面,雙手微微蜷縮,這就是最后掙扎時的手勢。看懂了嗎?”
白玉堂看著季李的大兒子,孩子被吊得有些喘不過氣,開始掙扎。
他面無表情,看著孩子,想起大哥臨終前的樣子。
這時,季李娘子從屋里奔出來,她一把將大兒子抱下來。
孩子臉憋得通紅,一個勁兒地咳嗽,季娘子火了,罵季李,
“你又拿兒子上吊!再拿兒子干這種事,我就帶著他們倆回娘家。”
季弼咳了幾聲,安慰她,“母親,我沒事,父親也不會讓我有事,還有漂亮哥哥,他也不會看著我出事的。”
季娘子聽了更生氣,“什么哥哥,一點不懂事,非趕著人家吃飯的時候來。”
季李在一邊連哄帶趕,將娘子趕回房間。
他繼續坐下吃飯,對兩個兒子說,“你們來,給他看看,被人勒死又是怎么回事。”
大兒子季弼聽了父親的話,便將汗巾緊緊纏在弟弟季相的脖子上,然后開始發力,季相被勒著,臉色逐漸發青。
季李瞧著,對大兒子示意道,“差不多了,你這孩子怎么沒輕沒重的,真將你弟弟勒死了怎么辦。”
說完,他將小兒子季相拉過來,指著他的脖子向白玉堂道,“你看明白了吧?被人勒死,傷痕往往在下頜、喉結處。且受力均勻,留下的印記自然不一樣。”
季相的臉色逐漸恢復正常,他看著白玉堂,一臉天真,“漂亮哥哥,你家里是有什么人死了嗎?我父親是開封府最好的仵作,你叫他看,他從來不會出錯。”
白玉堂收起匕首,不覺語氣緩和了些,“我都看明白了,勞煩仵作。”
說完,他轉身準備離開,不想被季李又叫住了。
“你等等。”季李回頭喊季相,“去,找你娘把那個布包拿出來。”
“我猜,死的那位是你家里人吧?那個送錢的老者是你什么人?”季李問他,
季相抱著布包出來放在桌子上。
白玉堂沒想到季李會這樣做,答道,“那是我家的老管家。”
季李繼續扒拉碗里的菜,幾口全吃光,
“你這位老管家甚是辛苦,他滿汴京城找仵作。我同他說過,這人是自盡的,就算找到地府,他也是自盡的。老人家不容易,我不要他的錢,你拿回去。”
白玉堂沒說話,也沒有接,卻施了個禮,準備離開。
這時,卻聽見身后季李疑惑著說了一句:“只有一件事甚是奇怪。”
聽這這話,白玉堂一激靈,登時回頭問,“什么事?”
季李一面剔著牙,一面回憶道,“他的手有些奇怪。一般犯人的手上盡是灰塵、稻草和血污一類。我記得他手上有炭火的痕跡,但大理寺牢房里沒有炭火,他手上的炭,是從哪里來的?”
白玉堂眼睛亮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在大哥的手上同樣看到了炭灰的痕跡。
他謝過季李,轉身奔向大理寺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