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恰好被沈照月聽了個正著,她立刻瞪圓了杏眼,像只炸毛的貓似的望過去。
“聞叔叔,你說什么?”她有些不滿的看向他。
本來這個臥鋪就很難睡,她哪里嬌氣了?
“……”聞宴西面不改色,直接伸手拎起她的皮箱,動作干脆利落:“下車。”
沈照月一愣,沒想到他會主動幫忙。
反正是原主“未婚夫”的叔叔,幫忙拎個行李怎么了?
這么想著,沈照月就心安理得地跟在他身后下了車。
車站里人來人往,大多都是人高馬大的本地人。
沈照月站在其中,身邊還杵著個格外挺拔的聞宴西,襯得她愈發嬌小玲瓏,活像顆誤入玉米地的小土豆,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聞宴西和賈正一左一右將她護在中間,像兩堵人墻般隔絕了周圍的擁擠推搡。
沈照月仰頭看了看聞宴西線條分明的側臉,突然覺得這個看似冷硬的人,其實還挺讓人安心的。
“先去駐地報到。”聞宴西拎著她的皮箱往前走。
聲音雖然依舊冷淡,腳步卻不著痕跡地放慢了幾分,恰好能讓沈照月能輕松跟上。
出了車站,沈照月正四處張望,忽然聽到一聲喇叭響。
車站外停著一輛軍用吉普車,開車的戰士一看到聞宴西,立刻敬禮:“聞團長!”
可下一秒,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沈照月身上,眼睛瞬間瞪直了。
誒?
團長身邊怎么多了個這么漂亮的姑娘?!
沒想到一向冷淡的團長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這次回部隊居然還帶回了這么個漂亮的媳婦兒!
“看什么?”聞宴西冷冷掃了他一眼,那個小戰士立刻縮了縮脖子,不敢再看。
“走,上車!”賈正倒是熱情,招呼著就往車上走。
甚至,他一上車就跟司機嘮上了:“哎,你是不知道啊,這位沈同志可厲害了!在火車上,只用唰唰幾針,那敵特就全招了……”
他繪聲繪色地講著沈照月在火車上的“英勇事跡”,聞宴西聽得眉頭直皺,覺得他實在碎嘴子。
沈照月坐在吉普車后排,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車窗邊緣。
她望著這片陌生的土地,心里有一絲憧憬。
原主這個素未謀面的娃娃親對象,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總不會剛從虎穴出來,又掉進狼窩吧?”她在心里嘀咕著,目光不自覺地飄向前排副駕的聞宴西。
男人后頸處露出一截利落的短發,整個人透著一股令人安心的沉穩。
想到這一路上聞宴西的種種表現,沈照月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些。
至少從這位當叔叔的為人來看,那個素未謀面的“未婚夫”人品應該不至于太差。
……
車開了一個半小時,才終于是到了部隊。
進了軍區大門,賈正去歸隊報到,聞宴西則帶著沈照月直接去找了聞司令。
叩叩叩——
“報告。”
司令辦公室里,聞啟民正在批文件,聽到敲門聲,頭也不抬:“進來。”
門一開,聞宴西帶著沈照月走進去。
聽到兩個腳步聲的時候,聞啟民有些疑惑的抬頭,看到沈照月時明顯一愣。
他緩緩放下鋼筆,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眼底漸漸浮起幾分期待:“宴西,這是……”
莫非這小子終于開竅,知道帶姑娘回來了?
“司令你好,”沈照月從皮箱中取出那份泛黃的婚約書,雙手恭敬地遞上:“我是來找聞擎的。”
她的聲音清亮,在安靜的辦公室里格外清晰。
“……”聞啟民接過婚約書,仔細端詳著上面的字跡,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
當他再次抬頭時,目光復雜地瞥了聞宴西一眼——原來是他想多了。
“是照月啊。”聞啟民也是很久沒見過沈照月了,沒想到都長這么大了。
“這一路怎么過來的?”聞啟民將婚約書放在桌上,語氣中帶著長輩的關切:“你家里人呢?怎么就讓你一個小姑娘獨自跑這么遠?”
他的視線落在沈照月單薄的身形上,不自覺地放柔了聲音。
沈照月將家里的變故說了出來,隨即又從皮箱中取出蓋著紅章的斷親書和介紹信,紙張在她纖細的指尖微微顫動。
“家產都被父親轉移了,他想偷渡出境,所以我……”她頓了頓,聲音輕卻堅定:“我舉報了他,現在無處可去,只能先來部隊投奔。”
聞啟民聽完,眉頭擰成了川字,他沒想到,劉宏揚那個當爹的,竟然會如此喪盡天良!
“也就是說,劉宏揚本來是想讓你下鄉的?”聞啟民捏緊了拳頭,老友的外孫女他打小的時候見過,乖巧又聽話,是沈家的掌上明珠。
沒想到十幾年過去,小姑娘竟然會消瘦成這樣……
而那個人渣,還想把她弄去鄉下,自己帶著妻女去逍遙快活?
真是舉報的好!
這也得虧是他不在,不然肯定當場喂劉宏揚兩顆槍子兒吃吃!
“丫頭,苦了你了。”聞啟民滿眼心疼,接過文件仔細看了看。
好一會兒后,這才鄭重道:“丫頭你放心,咱們兩家定下的婚約依舊作數,你就先安心在這里住下。”
“好。”得到回應,沈照月懸著的心終于放下,輕輕點頭:“謝謝司令。”
聞啟民擺擺手,轉頭對聞宴西道:“宴西,你先帶她回家屬院休息。”
“他是聞擎的小叔,你以后也跟著叫小叔就行。”
沈照月抬眸看向聞宴西,嗓音清軟:“小叔。”
南方姑娘特有的軟糯語調,像三月里沾著晨露的柳梢,輕輕掃過耳膜。
聞宴西喉結不明顯地滾動了一下,突然覺得衣服領口是不是系得太緊了點?
他倉促地“嗯”了一聲,拎起行李轉身就走,腳步踏在地面上的聲響比平時重了幾分。
辦公室外,穿堂風掠過他發燙的耳尖,這才將剛才那聲“小叔”帶來的異樣感覺吹散。
“司令再見!”辦公室內,沈照月見他出來,匆匆和聞啟民告別。
聞啟民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堅毅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罕見的柔和。
這個在戰場上叱咤風云的鐵血漢子,此刻眼中竟流露出一抹長輩特有的慈愛。
“小叔,等等我。”沈照月趕忙追上前去,發梢在陽光下跳躍著細碎的金光。
走這么快干什么?
她氣喘吁吁地停在聞宴西身側,仰起的小臉上還帶著奔跑后的紅暈,鼻尖沁出細密的汗珠,在陽光下晶瑩剔透。
纖細的手指揪住了聞宴西的袖口,讓他手臂肌肉不自覺地繃緊。
才跑兩步就這樣,果然嬌氣!
聞宴西腳步微頓,不著痕跡地放慢了速度。
能有地方住下,沈照月自然心情遳,跟在他身邊,像只歡快的小鳥,絲毫沒注意到男人緊繃的下頜線。
“小叔,你雖然是小叔,但看著好年輕啊!”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在安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聞宴西的耳尖悄悄紅了,卻依然保持著面無表情的樣子,只是腳步又不動聲色地放慢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