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日,清晨。
李學文站在搜索營閘北臨時指揮部的屋頂,舉著望遠鏡觀察遠處87師的寶山路陣地。
此時李學文的望遠鏡鏡頭內,已經開始出現零星的試探性炮擊,炮彈在晨霧中劃出刺目的軌跡,沉悶的爆炸聲接二連三地響起。
李學文調整望遠鏡焦距,看到87師陣地前沿騰起一團團黑煙,幾個士兵正拖著傷員快速后撤。
自8月12日**進駐上海以來,日軍雖然表面上保持克制,但暗地里卻在不斷增兵。
虹口,楊樹浦一帶的日僑昨天已經全部撤離,取而代之的是全副武裝的海軍陸戰隊。
雙方的對峙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天,而現在,日軍終于按捺不住,開始動手了。
“學文,從87師那邊得到的消息,日軍派出了小股部隊向87師的各個前沿哨所發起沖鋒,試圖突破防線”
蕭平波急匆匆的找到了李學文,焦急的說道:“87師的兄弟依托街壘工事予以還擊,雙方已經交上火了”
“87師那邊對我部沒有作戰命令嗎?”李學文放下望遠鏡,眉頭緊鎖的問道。
“沒有,南京那邊還沒有下定決心和倭寇今日開戰,所以87師只能被動防守,不能主動出擊。”
蕭平波壓低聲音補充道:“王師長特意囑咐,讓我們裝甲部隊保持克制,避免給日軍擴大沖突的借口。”
哪怕知道自己這個校長是什么德行的李學文,此時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由的怒從心頭起:“荒唐,敵人都打上門來了,還要忍讓到什么時候?”
“額...國聯那邊還在談”蕭平波無奈地嘆了口氣:“聽說顧維鈞大使正在日內瓦緊急斡旋,校長想爭取國際調停......”
“調停個屁”李學文猛的打斷他的話,字字帶血道:“九一八時指望國聯,結果丟了東三省,現在小鬼子都打下華北了,還做這種白日夢”
“學文,慎言啊,校長校長自有考量。”
蕭平波急忙拉住李學文的手臂,警惕地環顧四周:“這話可不能說,我們營里可是有統計局二處的狗特務”
統計局二處也就是軍統的前身,等到明年武漢政府再次調整特務機構時,軍統才會正式成立。
校長對于軍隊的控制向來嚴密,尤其是對中央軍嫡系部隊的監視更是不遺余力。
自1932年力行社特務處成立以來,但凡是在軍政部有編制的部隊,都被安插了所謂的政訓人員。
特務的名頭嚇人,但也要看所在的是什么部隊。
在非嫡系,雜牌,普通部隊那里,特務確實是掌握著生殺大權的大人物,但是在德械師,裝甲兵團這里,特務也就那么一回事。
對于下級軍官,士兵來說,特務們確實沒少上綱上線惹人厭煩,說錯一句話就要挨收拾。
但凡對紅黨說一句同情的話,就會被扣上通共的帽子,輕則撤職查辦,重則鋃鐺入獄,小命不保。
但是對于李學文這個嫡系軍事主官來說,充其量也就是個人形攝像頭罷了。
正處于有氣沒處撒的李學文,聽到狗特務這三個字,頓時火冒三丈。
當即讓勤務兵去把軍統派來的特務叫了過來。
“學文,你叫特務過來做什么?”
看著李學文的安排,蕭平波不解的問道。
李學文冷笑一聲,沒有直接回答。
不一會兒,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穿著筆挺軍裝的瘦高少尉走了進來,臉上掛著職業性的假笑,眼神卻不斷在指揮部里掃視。
“李營長,您找我?”二處的少尉王楚名推了推眼鏡,臉上露出了諂媚的笑容,點頭哈腰道。
王楚名臉上的笑容還沒消失,只覺得一陣風刮過,李學文的巴掌已經狠狠扇在了他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眼鏡直接飛了出去,砸在墻上碎成了幾片。
王楚名被這一巴掌打得踉蹌后退,半邊臉瞬間腫了起來。
他捂著臉,眼中閃過一絲怨毒,但很快又擠出一絲討好的笑容:“李營長,您這是......”
“啪!“
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李學文反手抽在他另一邊臉上。
“見到長官不知道敬禮嗎?”李學文厲聲喝道,眼中寒光閃爍,看著軍統的特務就覺得討厭。
軍統里面最讓李學文佩服的是一線的潛伏特工,其次則是搞暗殺的行動特工,再次就是搞情報的情報特工。
唯獨軍事監察處的這些特務最讓李學文厭惡。
這些人平日里不學無術,專靠打小報告,依靠陷害同僚為上升階梯,實在是讓人不齒。
王楚名強壓下心里的怨恨,慌忙立正敬禮,動作歪歪扭扭軟綿綿的模樣,一點軍人的精氣神都沒有。
“軍人要有骨氣,哪怕是文職軍官也要有軍人的樣子!”
李學文厲聲喝道,眼神如刀般鋒利:“你看看你這副德行,連個軍禮都敬不好,怎么配穿這身軍裝?“
莫名其妙挨了兩巴掌,又被訓斥的王楚名,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但臉上不敢露出絲毫的不滿,努力挺直腰板重新敬了個禮:“是,長官”
瞅著對面唯唯諾諾的王楚名,李學文頓時有些索然無味,揮揮手示意讓他滾蛋。
接下來自己的動作對于南京來說有些出格,自己的部隊里不能有往南京那邊打小報告的特務的存在。
本想著借機教訓一下這個特務,等他頂撞自己或者露出不服的表情后。
找個理由單獨為他一人組建個軍官敢死隊,等開戰以后第一時間打發他去送死。
沒想到這小子這么慫,挨了兩巴掌愣是連個屁都不敢放。
看來還是等開戰以后,安排他后背中八槍死在沖鋒的路上吧。
畢竟總不能以他左腳先入門這種借口,把軍統派到軍隊里的特務送到敢死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