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全劇組五個多月的努力,電影《懸案》的拍攝已近尾聲。
今天,是整部電影最重要,也是最后一場重頭戲——“傻子”弟弟在潛逃一年后,主動走進警局自首,與警方進行最后對決的場景。
劇組為此清了場,只留下核心人員。
片場的氣氛肅穆得如同真正的審訊室,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凝固的緊張感。
導演張國安今天格外興奮,他身邊站著一位頭發(fā)花白,但腰桿筆直,眼神依舊銳利如鷹的老人。
“老王,今天可得請您這位行家給好好把把關。”張國安熱情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這位老人,正是《懸案》原型案件的負責人,已經退休多年的老刑警——王建國。
他也是張國安多年的至交好友,這部電影的劇本,就是兩人關在書房里,就著一箱箱的案件卷宗,一根煙一根煙地磨出來的。
王建國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已經布置好的審訊室布景,眼神里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那張桌子,那盞臺燈,幾乎復刻了他記憶深處的某個場景,讓他恍惚間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壓抑的午后。
“國安,你真覺得那個叫陳言的年輕人,能演出那個‘瘋子’的內核?”王建國還是有些不放心。
電影里“傻子”弟弟的哥哥,由中生代戲骨鄧超超扮演,已經貢獻了教科書般的表演。
而最后這場獨角戲,要與國內首屈一指的雙料影帝段一毅對戲,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更何況,陳言要演的,不是別人,是王建國職業(yè)生涯中最大的夢魘。
那個將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用“癡傻”作為最完美偽裝的兇手。
“老王,你信我。”張國安的眼睛里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芒,“這小子,是個為鏡頭而生的天才!你等著看,他會給你一個天大的驚喜。”
“《懸案》最后一幕,第一場,ACtiOn!”
隨著場記板清脆的響聲,整個片場瞬間安靜下來。
監(jiān)視器里,畫面亮起。
審訊室的門被推開,陳言飾演的“弟弟”走了進來。
他不再是那個眼神空洞、動作笨拙的“傻子”,而是穿著一身干凈的夾克,步履平穩(wěn),神情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他自己拉開椅子,在影帝段一毅飾演的老刑警對面坐下,甚至還對著鏡頭方向的單向玻璃,微微點了點頭,仿佛在跟一年前的觀眾打招呼。
這個細節(jié),讓監(jiān)視器后的王建國心臟猛地一縮。
“你終于肯出現(xiàn)了。”段一毅的聲音沙啞,充滿了與兇手周旋多年的疲憊與憤恨。
陳言抬起眼皮,那雙曾經清澈如水的眼睛,此刻卻深邃得讓人心悸。
他看著段一毅,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語氣平淡地像是在討論天氣。
“我哥......他埋在哪兒了?”
段一毅被他這個突兀的問題噎了一下,隨即怒火中燒,一拍桌子:“你還有臉提你哥!他為了你,把所有罪都扛了下來!”
陳言臉上的微笑沒有絲毫變化,他甚至饒有興致地伸出手指,輕輕拂去桌面上因拍擊而跳動的灰塵。
這個動作,充滿了對眼前這位影帝級對手的蔑視。
“不,你錯了。”
陳言輕聲說,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冰冷的錐子,刺入在場每個人的耳膜,“不是他為我扛罪,是我‘給’了他一個為我扛罪的機會。這是他欠我的。”
“你!”段一毅的表演充滿了張力,額頭青筋暴起,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
然而,無論他如何爆發(fā)出強大的氣場,陳言都像一塊投入深海的頑石,沒有激起半點波瀾。
他只是平靜地坐在那里,用一種悲憫又嘲弄的眼神,欣賞著對手的無能狂怒。
他才是這場審訊的主導者。
“我花了一年時間,”陳言緩緩靠向椅背,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句地說道,“看著你們,像一群沒頭蒼蠅一樣,追逐著我哥哥留下的影子,滿世界地跑。”
他頓了頓,那抹微笑在嘴角擴大,眼神里閃爍著智力上絕對優(yōu)越的愉悅感。
“難道,不好玩嗎?”
轟!
這句臺詞,如同引爆了一顆精神炸彈。
整個片場,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工作人員,無論是燈光師還是錄音師,全都屏住了呼吸,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他們看著監(jiān)視器里那個微笑的青年,感覺自己面對的不是演員,而是一個真正的,享受著犯罪藝術的魔鬼。
段一毅這位雙料影帝,在陳言這句臺詞的沖擊下,竟出現(xiàn)了剎那的失神。
他劇本里的下一句臺詞,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因為他從陳言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種真實到令人恐懼的東西——那不是表演,那是陳述。
監(jiān)視器后。
“啪嗒。”
王建國手中的保溫杯滑落在地,滾燙的茶水灑了一地,他卻渾然不覺。
他的身體在微微發(fā)抖,臉色煞白如紙,死死地抓住身邊張國安的胳膊,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像!太像了!”他的聲音嘶啞,充滿了驚駭。
“國安......就是這種感覺!一模一樣!我們當年......我們當年就是被他這么牽著鼻子走的!那種......那種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把我們的所有努力都當成笑話看的感覺......一模一樣!”
張國安被老友的反應嚇了一跳,但旋即被一陣巨大的狂喜所淹沒。
“好!好!好!”他激動地一拍大腿,顧不上老友的失態(tài),對著對講機大吼:“卡!過了!完美!所有人都別動,保持這個情緒!”
隨著導演的一聲“卡”,片場那根繃緊的弦才仿佛斷開。
陳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從那種極致冷靜的“偽裝者”狀態(tài)中抽離出來,眼神重新恢復了平日里的清澈和一絲靦腆。
他長舒一口氣,像是剛從一場深海潛泳中浮出水面。
只有他自己知道,剛才那場看似簡單的“傻子”表演,對他來說消耗有多大。
他不僅是在表演,更是在執(zhí)行系統(tǒng)的任務——【完美演繹一個偽裝者】。
為了不被系統(tǒng)判定為消極怠工,他必須調動全部心神,利用【微表情掌控】技能,精準控制每一塊面部肌肉,模擬出智力障礙者的神態(tài);
同時,他還要在這些“傻”的行為之下,埋藏著“精”的內核。
比如,剛才他看似無意識地撫摸一個舊相框,實際上指尖是在以【痕跡鑒定學】的專業(yè)手法,檢查上面是否有不屬于他的指紋。
再比如,他看似笨拙地差點摔倒,實際上是為了“恰好”能用眼角的余光,掃視到床底下一個容易被忽略的角落。
這種雙重演繹,就像是讓一個大腦同時運行兩個截然不同的操作系統(tǒng),精神負擔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