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酒店套房內(nèi),陳言陷在柔軟的沙發(fā)里,雙目無神地盯著面前早已失去溫度的茶杯。
這幾天,他仿佛被拋入了一個巨大的輿論絞肉機。
網(wǎng)絡上,那些曾經(jīng)盛贊他演技的詞句,如今都調(diào)轉槍頭,變成了刺向他的利刃。
“教唆犯”、“精神變態(tài)”、“潛在的社會威脅”......
每一個標簽都像一根滾燙的鋼針,扎進他的神經(jīng)。
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那只是表演,是假的。
可那個因他塑造的角色而逝去的無辜生命,卻是一個血淋淋的、無法回避的真實。
秦箏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城市的璀璨燈河。
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職業(yè)裝,即便是深夜,依舊保持一絲不茍的干練。
她沒有回頭,聲音卻清晰地傳來:
“蘇沐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三家最權威的法制欄目,準備做深度訪談,把議題從‘道德審判’拉回到‘創(chuàng)作自由與社會責任的邊界’上來。具體什么時間我會通知你。”
陳言沒有回應,只是更深地將自己埋入沙發(fā)中。
就在這時,“咚咚咚”的敲門聲突兀地響起。
秦箏眉頭微蹙,這么晚了,會是誰?
她給了王胖子一個眼色,自己則走過去,從貓眼中向外看了一眼。
門外站著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魁梧,面容剛毅,眼神中透著一股不加掩飾的審視與銳利。
女的則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氣質(zhì)沉靜,目光仿佛能穿透門板,直抵人心。
秦箏的眼神瞬間變得警惕起來,她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房門,但身體卻巧妙地堵住了大半個門洞,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
“兩位警官,這么晚了,有何貴干?”
她的聲音客氣卻疏離,帶著職業(yè)化的微笑,“我的當事人剛剛結束一天高強度的工作,現(xiàn)在需要休息。如果有什么公務,可以先聯(lián)系我的律師。”
趙鐵軍顯然對這種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有些不耐,他剛要開口,卻被林舒雅用眼神制止了。
林舒雅扶了扶眼鏡,目光越過秦箏的肩膀,精準地落在了客廳沙發(fā)上那個頹廢的身影上。
“秦小姐,我們知道現(xiàn)在打擾很冒昧。”
她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量,“但事態(tài)緊急,我們必須見陳言。這件事,關乎人命,也關乎他自己。”
“關乎他自己?”秦箏的笑容不變,但眼底的溫度卻降了幾分。
“我怎么覺得,最近所有關乎他的事,都源自于你們警方信息的泄露呢?現(xiàn)在全網(wǎng)都在審判他,兩位不該去抓捕真正的兇手,反而三更半夜來找一個受害者?”
這番話綿里藏針,讓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趙鐵軍的臉色沉了下來,他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牙尖嘴利,簡直不可理喻。
“秦小姐,你要搞清楚,我們是在辦案!”趙鐵軍的語氣加重了幾分,“現(xiàn)在不是跟你們玩公關游戲的時候!”
“趙隊。”林舒雅再次開口,打斷了他。
她直視著秦箏,語氣懇切了幾分。
“秦小姐,我們不是來審訊的。”一直沉默的林舒雅上前一步,她的目光越過秦箏的肩膀,徑直投向了房間深處的陳言,“我們是來尋求幫助的。”
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了陳言的耳朵里。
陳言緩緩抬起頭。
“讓他們進來吧,秦姐。”
秦箏回頭看了陳言一眼,見他眼神雖疲憊,但還算鎮(zhèn)定,這才側身讓開。
趙鐵軍冷看到陳言那張憔悴的臉時,微微停頓了一下。
氣氛,劍拔弩張。
秦箏再次擋在了陳言身前,像一道堅固的防線:“林警官,我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需要你們在深夜,用這種方式來‘尋求幫助’?”
林舒雅沒有繞圈子,她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牛皮紙包裹的、薄薄的卷宗,徑直走到茶幾前,將它推到了陳言面前。
那份卷宗被封條緊緊束縛,上面“絕密”兩個猩紅的印章,在昏黃的燈光下,像是兩只凝固的血眼。
“陳言”林舒雅的聲音壓得很低,每一個字都像一塊冰,砸在地板上,“這不是演戲,更不是劇本。”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就在兩天前,第二位受害者,出現(xiàn)了。”
林舒雅的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房間的溫度仿佛都驟降了幾度。
第二位害者?......
陳言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卻又無比堅定地伸向那個牛皮紙袋。
秦箏臉色一變,想要上前阻止,卻被林舒雅用眼神攔住了。
紙袋被打開,幾張經(jīng)過處理、隱去了最血腥部分的現(xiàn)場照片,散落在茶幾上。
可即便如此,那畫面帶來的沖擊力,依舊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陳言的心臟上!
那是一座廢棄的城市歌劇院,聚光燈下,一個被打扮得如同劇中角色的女人,被無數(shù)破碎的鏡片懸吊在舞臺中央。
她的身上,掛著一張黑桃K的撲克牌,鮮血與舞臺上詭異的燈光交織,構成了一副極具視覺沖擊力,又令人不寒而栗的“藝術品”。
熟悉。
太熟悉了。
這場景,分明就是他在為“雨夜屠夫”撰寫人物小傳時,幻想過的、卻因太過極端而被劇組否決的“最終樂章”!
那個瘋子,那個模仿者,他不僅完美復刻了自己的表演,甚至......窺探到了自己深埋于腦海中最瘋狂的構想!
“嘔......”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從胃里翻涌而上,陳言猛地捂住嘴,臉色瞬間褪盡了所有的血色,變得如紙一般蒼白。
之前的內(nèi)疚和自責,在看到第二位無辜者慘狀的這一刻,被一種更深邃、更極致的情緒所取代。
那是一種冰冷刺骨的憤怒。
這個念頭不再是壓垮他的巨石,而是在他心中點燃了一片燎原的野火。
那個藏在暗處的混蛋,他不是在模仿,他是在挑釁!
他將自己嘔心瀝血塑造的角色當成玩物,將無辜的生命當成顏料,用一場場血腥的謀殺,來上演一出獻給自己的、病態(tài)而瘋狂的獨角戲!
他憑什么?!
憑什么用自己的心血,去犯下如此滔天的罪孽?!
陳言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出“咯咯”的脆響。
他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一雙眼睛里,原先的迷茫和頹廢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赤紅的血絲和足以讓任何人感到心悸的冷冽寒光。
他不再是那個為輿論所困的演員,不再是那個為系統(tǒng)續(xù)命而掙扎的宿主。
這一刻,他是審判者。
就在這時,那冰冷的、只有他能聽到的系統(tǒng)提示音,不合時宜地在腦中轟然響起。
【叮!檢測到罪犯榜(The LiSt)成員“魔術師”(NO.61)的連續(xù)挑釁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