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卿舟端著餐盤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腳步都是輕快的。
餐盤上放著煎得恰到好處的太陽蛋,烤得金黃的吐司。
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
是他早上學來的。
他走進臥室,看到孟昭月已經醒了,正安靜地坐在床邊。
“醒了?”
他走過去,將餐盤放在床頭柜上。
聲音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
“頭還疼不疼?”
他俯下身,想去探她額頭的溫度。
孟昭月微微偏頭,躲開了他的觸碰。
時卿舟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某種莫名的恐慌在他心臟上彌漫開來。
是……怎么了?
他收回手,維持著溫和的笑容。
“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我第一次做,你嘗嘗看。”
孟昭月看著眼前的早餐。
很簡單的家常食物,卻透著一股拙劣的、努力的認真。
她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
那雙拿慣了槍、簽過上億合同的手。
此刻指尖上有一個小小的、被油濺到的紅點。
如果是昨天,她一定會心疼地拉過他的手,輕輕地吹一吹。
然后抱著他撒嬌,說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
可是現在。
她只是安靜地看著。
“時卿舟。”
她開口,聲音很平靜。
軟軟的,甜甜的,和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模一樣。
“嗯?”
時卿舟正準備去拿勺子,聽到她叫自己的全名,動作停了下來。
“我們分手吧。”
她說。
時卿舟臉上的笑容,就那么凝固了。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他看著她。
“月月。”
過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是不是……宿醉還沒醒?”
他試圖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現在很清醒”孟昭月說。
時卿舟盯著孟昭月,試圖從她的眼睛里讀出哪怕一絲的玩笑。
但是沒有。
她的眼中很冷。
冷得什么都沒有。
“為什么?”他終于問出了口,聲音干澀。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嗎?”
“是早餐不合胃口?”
“還是……還是昨天我弄疼你了?”
“月月,你不喜歡什么,告訴我,好不好。”
“我可以改,我什么都可以改……”
他的聲音里帶著明顯慌亂和乞求。
瘋狂的找著自己哪里做錯了。
他不明白。
為什么?
昨天晚上,她還捧著他的臉,說最喜歡他。
她還許愿,要和他永遠在一起。
他信了。
他真的信了。
他撤掉了所有的監控,他第一次走進嘈雜的菜市場,他學著那些最普通的男人,笨拙地為心愛的女孩準備早餐。
他以為,他找到了通往光明的路。
可為什么,這條路只走了幾個小時,就到了盡頭?
為什么啊……
為什么啊,月月……
“都不是。”孟昭月終于抬起頭,看向他。
她的眼睛很干凈,也很平靜。
“我只是……不想要你了。”
她不不喜歡臟了的東西。
不想……要你了?
不是什么原因,只是……不想要了?
她要……拋棄他了。
她真的要拋棄他了。
時卿舟感覺自己的心臟被攥緊,然后被一點點的捏碎。
他的呼吸有些困難。
不要……
不要離開他……
不要拋棄他,好不好……
他真的在努力變好……
月月……
他的月月……
抓起來……
把她抓起來……
把她鎖起來……
把她關在籠子里……
讓她永遠都說不出“分手”這兩個字。
時卿舟看著她,那雙黑色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正在瘋狂地滋生。
不知過了多久。
他閉了閉眼睛,然后睜開。
眼中是一片死寂的平靜。
他勾起了貫常的溫柔笑意。
“好。”
他說。
只有一個字。
……
孟昭月沒有印象是怎么讓時卿舟離開的了,她渾渾噩噩的度過了一天。
第二天,她是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的。
孟昭月拖著腳步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穿著制服的配送員,手里捧著一個極為精致的絲絨盒子。
是昨天在Valentino店里,品牌方說要送給他們的紀念品。
那對刻著名字的,象征永恒愛情的水晶香水瓶。
“孟小姐,這是您的……”
“對不起哦,我不想要了。”
孟昭月打斷了他的話,軟軟的聲音有些沙啞。
她臉上是乖巧禮貌的笑容。
“很抱歉辛苦你跑一趟了,這個送你了。”
“或者你拿去賣掉也可以。”
說完,她就關上了門。
配送員捧著價值不菲的禮品,愣在了原地。
……
時家莊園。
姜玦接到了來自Valentino品牌經理的電話。
電話里,對方用一種極為委婉和抱歉的語氣,說明了禮品被孟小姐拒收。
姜玦掛斷電話,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
分手了。
先生被分手了。
他猶豫著,是否該現在就去向時卿舟請示。
這無疑是在先生的傷口上撒鹽。
他正準備轉身朝時卿舟的書房走去,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
“姜玦。”
姜玦轉過身,躬身行禮。
“董事長。”
是時卿舟的父親,時費。
時費正從花園的方向走過來。
他不過五十,頭發就已經花白了大半。
“時卿舟呢?”
時費的語氣很隨意,像是在拉家常。
“先生在書房處理公務。”姜玦回答,態度挑不出毛病。
“他最近怎么老是不回莊園過夜?”
時費走到他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只左手,本該是小指的位置,卻是空的。
那根手指被人截斷了。
“是不是在外面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先生的私事,我無權過問。”姜玦垂下眼,回避了這個問題。
時費也不在意,他收回手,看著花園里盛開的玫瑰。
“孟家的那筆影視投資,我已經批了。”
“聽項目部的人說,孟家的那個大女兒,叫孟婉凝的,很有才華。”
“劇本寫得很不錯。”
“嗯。”姜玦安靜地聽著。
“卿舟也老大不小了。”
時費轉過頭,看著姜玦。
“是該找個門當戶對的,能幫襯他事業的女孩,定下來了。”
他的目光在姜玦的臉上一掃而過。
“那個孟婉凝,我看就挺好。”
姜玦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您的意思,我會傳達給先生。”
時費看著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沉默了一會,然后笑了笑。
“去吧。”
“是。”
姜玦再次躬身行禮,然后轉身離開。
時費站在原地,看著姜玦遠去的背影,眼中的笑意慢慢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