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那一眼,看得我魂飛魄散。
他在我家墻外到底聽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醒了”又是什么意思?
我連滾帶爬地沖進(jìn)院子,反手死死插上院門,背靠著冰冷的木門大口喘氣,心臟快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著我,越勒越緊。
我家這破屋子,爹娘留下的老宅,我住了二十多年,犄角旮旯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此刻卻變得無比陌生和陰森。那斑駁的土墻,那黑黢黢的房梁,那凹凸不平的地面,仿佛都隱藏著無數(shù)雙眼睛,在暗處窺視著我。
老道士說“氣聚而不散,凝于雙目”……難道我這雙眼睛,不僅僅能透視,還能吸引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或者……這房子底下,本來就埋著什么?
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讓我汗毛倒豎。
我猛地站直身體,也顧不上眼睛的疼痛和疲憊,開始發(fā)瘋似的在房子里“掃描”。
視線像探照燈一樣,一寸寸地掃過墻壁、地面、屋頂……
東西廂房的墻壁里,除了老鼠洞和陳年的蜘蛛網(wǎng),空空如也。堂屋的地面下,是實心的黃土。屋頂?shù)耐咂痛又g,也只有積年的灰塵。
什么都沒有。
我稍微松了口氣,也許那老道士就是在故弄玄虛,嚇唬我而已。
我癱坐在炕沿上,準(zhǔn)備喘口氣。目光無意中掃過炕洞——農(nóng)村土炕燒火取暖的入口,平時用磚頭堵著。
就這一眼,我的血液瞬間涼了半截!
炕洞深處,靠近煙道轉(zhuǎn)彎的地方,視線穿透磚塊和積灰,我看到了一樣?xùn)|西!
不是一個,是一堆!
被厚厚的灰塵和煙灰覆蓋著,隱約能看出是書本、紙張,還有一個硬殼的方盒子!
誰會把東西藏在這種地方?!我爹娘都是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根本不識字,也不可能有什么需要藏起來的東西!
我的心跳再次加速,一種混合著恐懼和好奇的情緒驅(qū)使著我。我?guī)缀跏鞘帜_并用地爬過去,徒手摳開堵著炕洞的磚塊。
一股陳年的煙灰和霉味撲面而來,嗆得我直咳嗽。
我顧不得臟,伸手進(jìn)去摸索。里面空間不大,我很快摸到了那些東西——用一塊破舊的油布包裹著。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拖了出來。
油布包沉甸甸的,沾滿了黑灰。我把它放在地上,顫抖著手打開。
里面是幾本線裝的老賬本,紙張已經(jīng)泛黃發(fā)脆。還有一個硬皮筆記本,以及一個扁平的木盒子。
我首先拿起那個木盒子,打開。里面不是金銀珠寶,而是一枚褪色的紅色五角星徽章,下面壓著一本深紅色的小冊子——《毛主 席 語錄》?;照潞驼Z錄本都舊得厲害,但保存得很完整。
這是我爺爺?shù)臇|西?我爺爺當(dāng)過兵?從來沒聽爹娘提起過。
我放下盒子,又拿起那本硬皮筆記本。翻開第一頁,上面用鋼筆寫著一行遒勁有力的字:
“李衛(wèi)東工作筆記”
李衛(wèi)東?這是我爺爺?shù)拿郑?/p>
我深吸一口氣,壓抑住激動,繼續(xù)翻看。筆記前面記錄的多是一些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開會學(xué)習(xí)的內(nèi)容,字跡工整,條理清晰。我爺爺竟然讀過書,還當(dāng)過干部?
翻到筆記本的后半部分,時間標(biāo)注變得模糊,字跡也開始潦草,甚至有些凌亂。記錄的內(nèi)容也變得奇怪起來。
“……又來了,夜半敲門,心緒不寧?!?“……大樹底下,未必好乘涼。根深,影也深?!?“……看見的,未必是真。聽見的,未必是實。守住心,閉緊嘴?!?“……他們到底在找什么?那東西不能交出去,要招禍!” “……藏好了,但愿永不見天日。對不住孩子了……”
這些沒頭沒尾、如同囈語般的句子,看得我脊背發(fā)涼,云里霧里。
“他們”是誰?“那東西”又是什么?爺爺?shù)降撞亓耸裁矗?/p>
我迫不及待地拿起那幾本老賬本。賬本更古老,紙張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上面是用毛筆寫的豎排字跡,記錄的是更早時候的村集體收支。
我快速翻看著,一開始并沒發(fā)現(xiàn)異常。直到翻到最后一本賬本的后面幾頁,我的目光凝固了。
那幾頁的紙張明顯不同,是后來夾進(jìn)去的。上面記錄的也不是集體收支,而是一些奇怪的符號、簡圖和零星的文字!
那些符號我完全看不懂,像是某種古老的符文,又像是隨意涂鴉。簡圖畫的似乎是后山的地形,以及……礦洞的走向!其中幾個礦洞的位置被特別標(biāo)注了出來,旁邊寫著細(xì)小的字:“勿近”、“兇”、“封”。
而在這些圖紙的角落,還有幾段斷續(xù)的文字:
“……龍脈泄氣,非吉兆……” “……雷火之地,鎮(zhèn)之以眼……” “……戊午年夏,槐下三丈,異動……” “……守印人……李……”
我的呼吸幾乎停止了。
龍脈?雷火?鎮(zhèn)眼?守印人?
這都什么跟什么?!我爺爺一個農(nóng)村干部,怎么會記錄這些風(fēng)水玄學(xué)的東西?還有“槐下三丈,異動”……難道指的是老槐樹底下?
戊午年?我趕緊掰著手指算了一下……那應(yīng)該是將近四十年前!
四十年前,老槐樹下發(fā)生過什么?“異動”又是什么?
那個“守印人”又是指什么?后面那個“李”字,是指我們李家?難道我爺爺就是所謂的“守印人”?他守的是什么“印”?
無數(shù)的疑問像爆炸一樣在我腦子里炸開!
我忽然想起老道士的話——“醒了”。
難道他指的不是我,而是……我爺爺藏起來的這些東西?或者說,這些東西代表著的某個秘密,“醒”了?
而我的眼睛,被雷劈后獲得的能力,陰差陽錯地……成了打開這個秘密的鑰匙?
所以那老道士,根本不是老村長李大力派來的?他的目標(biāo),從一開始就是我爺爺藏起來的這些東西?或者說,是我們李家世代守護(hù)的某個秘密?
巨大的震驚和混亂讓我頭暈?zāi)垦?。我一直以為這雙眼睛是天降的意外,是福是禍全憑自己運(yùn)氣。可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它可能早就被安排好了,糾纏著家族的宿命和這片土地深藏不露的詭異過往!
我該怎么辦?
把這些東西交給陳靜警官?可她要是問起來源,我如何解釋?透視眼的能力必然暴露!而且這些玄乎其玄的東西,警察會信嗎?會不會把我當(dāng)成瘋子?
去找那個老道士?他來歷不明,是敵是友難辨,風(fēng)險太大。
我把東西重新用油布包好,藏回炕洞深處,堵好磚頭。坐在炕上,心亂如麻。
窗外天色漸暗,村子里炊煙裊裊,一派寧靜??晌抑?,這寧靜之下,暗流洶涌。殺人的陰謀、非法采礦的黑幕、來歷不明的道士、還有我家這剛剛被翻出來的、更加詭異離奇的家族秘辛……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隱隱指向后山,指向那棵被雷劈焦的老槐樹。
我的眼睛又開始隱隱作痛,仿佛在提醒我,它的存在,絕非偶然。
我握緊了拳頭,指甲掐進(jìn)了掌心。
不能再被動等待了。
我必須弄清楚,老槐樹下,到底藏著什么! 那個“印”,又是什么! 我們李家,到底背負(fù)著什么!
我站起身,目光投向窗外后山的方向,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夜幕降臨,我拿起手電和一把柴刀,深吸一口氣,悄悄打開院門,融入夜色之中。
今晚,我要再去老槐樹下,看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