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劍門的課堂之上,氣氛略顯緊張。講臺上的云輕羽目光掃視著臺下的眾弟子,最后落在了玉瑾同學的身上,緩緩開口道:“玉瑾同學,你說說?!?/p>
玉瑾,也就是玉清若,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恭敬地回道:“回老師,凌天閣以劍修為主,門派內鼓勵弟子之間互(打)相(架)切(斗)磋(毆)。您也知道,劍修們平日里一心鉆研劍道,性格大多豪爽直率。他們認為在切磋中能更好地領悟劍術的精髓,提升自己的實力??墒沁@喝酒之后啊,人就容易亂性,下手的時候難免有失輕重,所以凌天閣才有此約束。”玉清若的聲音清脆悅耳,在安靜的教室里回蕩著,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明了。
“好的,請坐。”先生微微點頭,示意玉清若坐下。
云輕羽聽到玉清若的回答,心中對凌天閣這條規定深表贊同。他的思緒不禁飄回到了以往的一次經歷。那是一次與一名凌天閣劍修共同執行的任務。當時,云輕羽為了好玩,就忽悠那名劍修喝了酒。那劍修本就豪爽,經不住云輕羽的幾句勸說,就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來。結果,酒意上頭之后,那劍修就拉著云輕羽開始切磋。
一開始,只是借著酒興而起,那劍修的劍招帶著幾分醉意的灑脫,卻也虎虎生風。云輕羽也不甘示弱,兩人你來我往,倒也算是一場有趣的比試。可是,等那劍修被騙喝酒清醒之后,發現自己竟然被忽悠著喝了那么多酒,頓時惱羞成怒,又一次拔劍向云輕羽攻來,這一次的切磋明顯帶著幾分火氣。而云輕羽呢,也被激起了好勝心,兩人打得難解難分,就像棋逢敵手,將遇良才一般。就這樣,他們不分晝夜地切磋,搞得一身傷動不了了才罷手。云輕羽事后回想起來,直嘆腸子都悔清了。他暗暗想道,這凌天閣的門規立得可真是好啊!
這時,題目答案已經過了一遍,云輕羽將試卷合上,然后站起身來,神色嚴肅地說道:“今天第一節課就到此結束??挤值箶凳詢鹊膶W生自行去戒律堂領罰,再將天劍門《道緣經》中的靈微道志和戒律篇抄寫一遍交給我?!彼穆曇粼诮淌依镯懫?,就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引起了一陣漣漪。
“老師,這考試不及格為何要去戒律堂???又不是犯了規矩?!敝芴栋欀碱^,滿臉無奈地唉聲問道。他可是領教過戒律堂的棍棒的,那滋味可不好受,他是當真不想再挨一次打。一想到戒律堂里那陰森的氛圍和嚴厲的懲罰手段,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云輕羽看著周潭,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耐心地回道:“光說答案怕是有人記不住,倒不如切身體悟。你們要知道,很快就要到交流會了,這樣的懲罰也能使大家盡快適應交流會期間的生活。在交流會上,我們天劍門的弟子代表的可是門派的形象,必須要遵守各種規矩,現在讓你們去戒律堂領罰,也是為了讓你們更加深刻地記住門規的重要性。”
周潭心里暗暗翻了個白眼,他一點也不想‘體悟’,更不想‘適應’??!他心想,這是什么歪理,考試不及格就要去戒律堂,這也太不公平了??墒撬膊桓以俣嗾f什么,畢竟云輕羽老師的決定可不是他能輕易改變的。
云輕羽走后,原本安靜得有些壓抑的教室忽然活絡起來。那些考得好的弟子們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紛紛取笑那些個吊車尾的。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話語中滿是嘲諷。而那些考得不好的弟子們被氣得惱羞成怒,也不甘示弱地回懟著,你來我往之間,教室內一陣嬉鬧。
“不就是抄一遍那個什么……《道緣經》中的兩篇么,本少爺我刷刷幾筆就能寫完。”周潭雙手抱胸,大言不慚地說道。他雖然嘴上這么說,可是心里卻在打鼓,畢竟他對《道緣經》也只是聽說過,并沒有真正見過。
“哦,是嗎?希望你見過《道緣經》之后還這般自信滿滿?!闭f話的是天劍門的弟子雷中時。他深知《道緣經》的份量,那可不是輕易能抄完的。
《道緣經》,這可是千玥仙尊所著的一部經典之作。千玥仙尊在天劍門的歷史上有著極高的地位,她的修為高深莫測,對劍道和門派的發展有著深遠的影響。這部經書自問世之后,又經過九代天劍門掌門修訂和續寫,每一代掌門都根據自己的感悟和門派的發展需求對經書進行完善。如今這經書共有一千七百六十一冊,其中靈微道志篇就有三百一十五冊,戒律篇有二百九十三冊。對于練氣期的小弟子來說,若要全部抄寫完,沒一個月怕是不成。云輕羽老師沒說什么時候交給他,自然是考慮到了這點,畢竟這是一個相當艱巨的任務。
玉清若在這次考試中考了滿分,不在被罰之列,對于這種事她也并不關心。她正欲離開教室,卻無意聽到玉清寒也在倒數十名之中。她的腳步頓了頓,心中閃過一絲疑惑。玉清寒怎么會在倒數十名之中呢?她想不明白。隨后,她抬步離開,她覺得這也許是玉清寒自己的事情,自己也不好過多干涉。
在天劍門里,身份地位的差距還是很明顯的。身為仆役的玉清寒,即便是有木守正的庇護,也應該小心翼翼地做人不是嗎?小徒弟連天劍門的常識和門規都不清楚,是木守正保護得他太好,還是有別的原因呢?玉清若心中暗自思索著,不過她覺得不管緣由如何,經過這次之后他就都清楚了。
開學第一天只上一節課,下午是自由活動時間。那些個考的不好的學生都只能無奈地去領了罰。戒律堂的懲罰可不含糊,那些修為低的學生被懲罰之后,身體虛弱得很,只能讓同伴背回來。
“你怎么回事兒?這么容易的題目你也能答錯?不會是故意討打吧?”木守正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當得知玉清寒因考試沒通過而受罰,他差點驚掉了下巴,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我都傷成這樣了,你就不必再問了?!庇袂搴袣鉄o力地說道。他的臉色蒼白,看起來十分虛弱,身體似乎還在微微顫抖著。
“什么叫不必再問?爺爺走后,你就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你莫名其妙自討挨罰,我能不過問嗎?”木守正沒好氣道。玉清寒這兩天有些古怪,木守正不禁懷疑他是不是中邪了。他心中滿是擔憂,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對不起,讓你擔憂了?!庇袂搴疂M懷歉意地說道。他知道自己的行為讓木守正很擔心,可是有些事情他又不能說出口。
“我要的又不是你的道歉,你不該跟我解釋解釋嗎?”木守正著急地說道。
“我……”玉清寒正要說什么,忽見前面一抹月牙白色的身影,眼眸一亮。
那少年背光而立,陽光灑在他的身后,仿佛給他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他就那樣踏著光華而來。
“他怎么在這里?該不會是沖著我們來的吧?”木守正想了想,似乎沒什么地方得罪過對方。如果硬要說,只有昨天在膳堂那次。當時在膳堂里,木守正不小心撞到了他,不過當時也道過歉了啊,應該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來找麻煩吧?木守正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玉瑾。”玉清寒虛弱地喚道。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驚喜。 木守正一聽,不對勁,怎么忽然又虛了那么多,“清寒,你沒事吧?別嚇我!”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擔憂,急忙伸手想要扶住玉清寒。
玉清若快步上前,一手抓住玉清寒的手腕輸送靈氣。木守正本能地想躲開,可是他忽然發現自己動憚不得。他心中一驚,這是實力上的壓制,對方的修為比他高出很多。本以為自己十二歲練氣八層已經算得上是天之驕子,不料眼前之人比他要出色的多。他心中既驚訝又有些挫敗感,暗暗想道,自己還是要更加努力修煉才行。
玉清若向玉清寒輸了一陣靈力之后,發現對方并沒有什么起色。她心中疑惑不已,不應該啊,戒律堂的刑罰雖說是封住修為施行,但只會讓人受些皮肉傷,并不會傷及根本。難道小徒弟還有什么隱疾?她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滿是擔憂。
“先背他回寢室,我需為他細細檢查?”玉清若說道。
“你……”木守正有很多疑問,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玉清寒的傷要緊。他咬了咬牙,決定先按照玉清若的話做。
木守正加快了腳步,穩穩地將玉清寒背回寢室。他小心翼翼地將人輕放到床上,然后問道:“要不要先給他上藥?”
“不必,你先出去,我會處理?!庇袂迦舻鼗氐?。她現在只想專心為玉清寒檢查傷勢,不希望有其他人在旁邊打擾。
木守正看了看玉清寒,好友臉色依然蒼白,但那雙眼睛卻亮堂地跟夜晚的星星一般盯著人家看。他又看了看玉清若,一雙柳葉眉微微輕蹙,很是擔憂好友傷勢的樣子。忽然發現自己現在杵在這兒有些多余,這種感覺好怪異。木守正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他還是聽話地退出了房間。
待木守正離開,玉清若才開始將神識探入玉清寒的體內。她的神識小心翼翼地在玉清寒的體內游走,仔細地檢查著每一處經絡和穴位??墒菣z查了一圈,卻沒發現什么問題啊。她心中暗自思索,看來是小徒弟身子太弱,修為又低,經不起這般折騰。
“寒……”這稱呼一出口,玉清若一怔,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自然地叫出這個稱呼。
“你身體沒什么大礙”,說著,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玉瓶,“這是回元玉露,涂在傷口處,很快就不疼了?!边@回元玉露可是她精心煉制的療傷圣藥,對這種皮肉傷有很好的療效。
“謝謝玉瑾?!庇袂搴屑さ卣f道。
“恩?!庇袂迦糨p輕應了一聲。
既然小徒弟沒事,就沒必要守著了。玉清若將玉瓶放到玉清寒的手中,然后起身離開。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寢室門口。
木守正見他出來,急忙上前問道:“怎么樣?他的傷要不要緊?”
“無礙。”玉清若簡潔地回答道。
木守正還想問什么,玉清若已經走遠。他望著玉清若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道:“真是個怪人!”
木守正撇撇嘴,隨后伸手推開了房間的門。進門一看,只見玉清寒依然保持著趴著的姿勢,但那模樣可一點都不像之前看到的那般虛弱,反而是神采奕奕的,眼睛亮晶晶的,正饒有興致地把玩著一個玉瓶。那玉瓶散發著淡淡的光暈,一看就不是凡品。
木守正見狀,立馬就炸毛了,“你怎么回事?居然裝???”他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不滿,眉毛都皺成了一團。
玉清寒卻不慌不忙,舉起手中的玉瓶,一臉得意地說道:“回元玉露,玉瑾送我的。”
木守正一聽,先是下意識地開口想說“不就是回……”,可話到嘴邊突然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聲音都提高了幾分,“你說什么?回元玉露!那可是六品靈藥!六品靈藥啊!咱們練氣期的弟子,對這種靈藥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他怎么舍得?不對,你啥時候跟他好上了?”話一出口,木守正就覺得這話怪怪的。不過他現在可顧不上這個,他滿腦子都是那人居然如此關心玉清寒,還送他如此貴重的靈藥。他在心里暗暗琢磨,自己竟不知道這兩人什么時候變得這般要好了呢?
玉清寒卻是笑得格外燦爛,眼睛里滿是小星星,“他長得好看,我喜歡他?!?/p>
木守正一聽這話,臉上立馬露出了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感覺渾身都不自在,起了滿身雞皮疙瘩。他提高了聲調,急切地說道:“他長得再好看也是男的,男的!你不能喜歡他!”
清寒卻不以為意,只是淡淡地說道:“那又如何,我就是喜歡他?!逼鋵?,在玉清若還是小雞崽那么弱小的時候,他就對她有了一種特殊的感情,只是這事兒他可不會隨便說出來。
木守正聽到這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手捂住了臉,過了好半晌才理順了自己的氣息,然后苦口婆心地勸說道:“你現在還小,不懂得喜歡是什么。我跟你講啊,喜歡呢,就是……”頓了頓,“咦,不對,喜歡不就是不討厭嗎?我都被周潭那家伙帶懵了。總之你可以喜歡,但不能跟周潭那樣染上斷袖之癖!”
玉清寒只是笑笑,他心里其實不懂男人喜歡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知道自己喜歡師尊,就想和他像一家人一樣永遠在一起,那種感情單純又堅定。
木守正見他這個樣子,有點恨鐵不成鋼,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你還笑?有沒有聽我說話?”
玉清寒趕緊回答:“有!”他知道木守正是為他著想,自然是把話聽進去了,然后可憐巴巴地說道:“可否幫我上藥,疼死了?!?/p>
木守正一聽這話就來氣了,“剛才人家在的時候怎么不喊疼?你那么喜歡他倒是讓他給你上藥啊!跟我喊疼作甚?”他雖然嘴上罵罵咧咧的,但是手上已經憑空多出了一瓶靈藥。他一邊小心翼翼地給玉清寒上藥,一邊說道:“這是師尊給我備的療傷藥,回元玉露你還是先留著吧。”
玉清寒輕輕應了一聲:“恩。”其實他心里也舍不得用這回元玉露,這可是師尊第一次送他東西,對他來說就像是最珍貴的寶貝一樣。
木守正上完藥,突然想起了什么,問道:“對了,你跟玉瑾怎么認識的?他該不會也以為你是月華上仙的私生子吧?”他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不然玉瑾怎么會忽然對清寒那么好呢?
玉清寒心里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淡淡地說:“之前見過。”他可沒打算把玉瑾就是師尊的事情告訴木守正,這是他跟師尊兩個人之間的秘密,就像一顆珍貴的種子,只能深埋在心底。
木守正一聽就更好奇了,追問道:“之前?多久之前?我怎么不知道?!?/p>
玉清寒想了想,回答道:“就是膳堂那天。我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歡……”話還沒說完,就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嘶,疼?!?/p>
木守正一聽,沒好氣地說:“疼就對了!讓你不學好,凈學周潭那變態!”
玉清寒趕緊求饒:“好,好,我不學他!不學他!你輕點!”他可不想這傷變得更嚴重,本來就疼得難受了。
木守正見他服軟,手上也就放松了勁。他心里想著,自己就這么一個好兄弟,可不能讓他走上歪路。
上好藥之后,玉清寒感覺疲憊不堪,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等他醒來的時候,看到木守正已經為他打好了飯,正趴在桌案前發呆呢。
木守正聽到動靜,轉過頭來,見他醒來,關切地問道:“醒了?還疼不疼?”
玉清寒活動了一下身體,回答道:“好些了了。你在做什么?”
木守正指了指桌上的刻錄玉簡,無奈地說:“我去藏書閣幫你借來《道緣經·靈微道志》前十冊的刻錄玉簡,看得我頭暈眼花的。你當真要抄?”
玉清寒一臉輕松地說:“不就是罰抄嘛,又不止我一個?!?/p>
木守正一聽就激動起來,“呵,你是沒見過那本書有多壯觀!手抄版滿滿三百多個七層書架!要不是有刻錄玉簡,你我得搬十天半個月!”
玉清寒卻滿不在乎地說:“無妨,又不是抄全部。”
木守正皺著眉頭,搖搖頭說:“若是抄全部,恐怕你頭發都白了!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圖什么自找罪受。就為博那小子的同情?”
玉清寒聽了這話,不再吭聲了,只是自顧自地吃著飯。他心里清楚,木守正不傻,相反很聰明。言多必失,就讓他自己去猜吧。既然他沒能第一眼認出師尊,任他怎么猜也想不到師尊如今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