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若說完便直接抬腳離開,不再給劉鈞求情的機會。
劉鈞望著那抹紅色的身影,眸光閃動了兩下,眼中似有氤氳。他抿了抿嘴唇,低垂著頭沒再說什么。
劉虎的身體是習武的底子,昏迷沒多久便轉醒。上官若一聽來報說他醒了,就立刻去了牢房。這么著急問話雖然不夠人道,但疑問就像魚刺卡在喉嚨一樣難受,不拔不快。
那幾個皇親貴族自然不能隨便降尊到牢房這種晦氣的地方,當然也出于安全考慮。不過趙祉倒是派了毅離保護她。毅離也樂得接這趟差事,至少可以避開郡主的騷擾。
牢房的光線很暗,氣味很不好,上官若忍不住捂了捂鼻子。偶爾幾只小強竄出來,嚇得她直接抱住了毅離的胳膊,但也忍住了沒嗷嗷叫。毅離也被她嚇著了,要是王爺看見他倆那么親近,恐怕得掉層皮。可是看著她嚇得蒼白的小臉,又不好推開她。這事兒十一、十二定然會稟告給王爺,毅離覺得自己的前途一片昏暗……
那些牢犯一看到有當官的過來都變得很激動,不少人在喊冤。他們冤不冤上官若不知道,也管不了,畢竟不是地方父母官。一樁案都那么難審了,其他渾水她可不想趟,更沒有那個能耐。
劉虎被關的牢房還算干凈,上官若見他傷重便免了他行禮。劉虎也知道她所為何來,直接將自己所知道的娓娓道來。
“草民之懷疑沈方,是因為他身上有太多的疑點。有一天,我心情抑郁,便到酒館喝酒。那天酒館里的人比較多,一個精壯的男子過來與我搭桌。我們喝了些酒,就算是認識了。 他說他叫沈方,是位江湖游醫。我問他為何不自己開一家醫館,他說游歷對提高醫術更是有幫助,也能增長見聞,醫治各種疑難雜癥。
原本我對他這個人只是半信不疑,不置可否。不過后來見識了他精湛的醫術,也就信了。后來有好幾次我們都在酒館‘偶遇’,我喝醉之時跟他說了一些我的苦惱和怨言。那天,他就給了我一支迷香。當時我也猶豫,不過最后還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我……對不住王公子。如果當時不那么做,也許王公子就不會死。”
上官若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真切的悔意,但并沒有說什么安慰的話。這家伙還差點害她變成烤乳豬呢。不對,怎么能把自己比喻成豬呢?上官若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僅憑這些不足以證明他就是兇手,你好好想想,還有沒有其他疑點?”上官若問道。
劉虎想了想,說道:“草民觀察過沈方,他內息平穩,腳步輕健,絕對是個習武之人。雖然說游歷江湖,學幾招防身不為過,但回想前前后后,不得不讓人懷疑他與王公子的死有關。”
“他確實有嫌疑,不過案發之日,他早已離開蘭考縣,又如何殺害王彬呢?”上官若想不明白,難道說沈方走了之后又偷偷回來?
劉虎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接著說道:“案發那天,我從普隱寺出來,一路跟蹤王公子,生怕他半路上出事。但在途中遇到偷襲,一支冷鏢從暗處射來,幸好我躲得快,沒有受傷。我看到冷鏢上穿有一張字條,字條上說小公子被綁架了,要我一個時辰之內拿一百兩到村外的破廟去換贖人。我當時顧不得思考,拿上銀兩就急沖沖地趕了去救人。后來我在破廟里等了許久都不見任何動靜,感覺是被人騙了,于是便回村看看。不料在村口處正好碰見受了驚嚇的小公子和小惠,之后的事情正如小公子所說的那樣。”
“照你這么說,王彬之死是早有預謀?”上官若一臉驚訝,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出。
“大人分析的不錯。如若那天草民沒有迷途知返,把小和尚引了過去,也許王公子就會死在普隱寺,柯媚兒將成為代罪羔羊。事敗之后,兇手并未死心,而是使計將我支開,潛入王家,殺死了王公子并嫁禍給柳氏。”
上官若的表情已經從驚訝變成震驚。殺人兇手心思如此縝密,算無遺漏,對方到底是什么樣的一個人,跟王彬有何仇怨?
整理的一下思緒,上官若繼續問話:“你可曾看清那個向你射冷鏢的歹人張什么模樣?是沈方嗎?”
“當時大雨將至,天色昏暗,而且歹人藏于暗處,撤離極快,我未曾看清他的樣貌,也不能確定那人是不是沈方。”劉虎如實回道。
上官若蹙了蹙眉,也知道那人狡猾,著實不容易發現,說道:“如果那人就是沈方,那么他的武功一定了得。人海茫茫,他又身手不凡,要想逮捕他,難啊!”
劉虎沉默了半刻,繼續說道:“大人也不必過慮,雖然草民的推斷不一定正確,但草民可以提供沈方的畫像,以大人背后的勢力要找到此人應該不難。”
上官若挑了挑眉,‘背后的勢力’?她就一個光棍司令,有啥勢力啊?難道說他看出了皇上和王爺他們的身份?
劉虎見她一臉狐疑,道:“大人不必糾結此事,心里有數就好。不過……”
“不過什么?”上官若一臉警備地看著他,老感覺這家伙沒安好心。
劉虎笑笑,回道:“大人何必如此緊張,草民不過是想提個建議,望大人能采納。”
“有話直說。”上官若沒好氣地說道。
“據草民所知,迷香中所含的合歡散是五毒教的產物,沈方也有可能是五毒教中人,大人若要去五毒教,請帶上我家公子。”劉虎說道。
“為什么去五毒教要帶你家公子呢?”上官若感覺自己的腦細胞有些不夠用了。
“劉家雖然是商賈之家,但我家公子心地善良,喜好研醫,會解百毒。因此我才建議大人您帶著我家公子一同前往五毒教。”
上官若倒是不擔心自己會中毒,但皇上、王爺和郡主同行了,多個醫生多一個保障,于是便答應了下來:“好,我接納你的提議,而且也會照顧好他,你不必擔憂。”
“多謝大人。”劉虎第一次恭敬地向上官若行了禮。
劉虎讓上官若命人給他取來紙筆,說他親自作畫。上官若不僅讓了取了紙和筆,還令人給他抬了張桌子。劉虎屁股上有傷,凳子自然是坐不得的,只能站著作畫。
上官若沒想到他一個大老粗,畫起畫來還真不錯,人臉特征畫得十分細致。即便是沒見過沈方本人,單憑這張畫也應該很容易認出那人。
“你到底是何人?我可不認為你是一位普通的家仆。”上官若好奇的問道。
劉虎放下筆,回道:“草民遇到公子前是個江湖俠客,有一次被仇家追殺,傷得很重,是公子收留了我,之后我便一直跟隨公子左右。”
“你這人不咋樣,對你家公子倒是忠心。”上官若由衷的地說道。
“公子待人寬厚,心地善良,大人要是跟我家公子久了也會喜歡上他的。”劉虎別有意味地看了上官若一眼。
上官若覺得他的眼神有些怪異,但一時也說不上來,不置可否道:“也許吧。”
她對劉筠這個人的印象不錯的,又是一位癡情的美男子,跟寒一樣討人喜歡。一起心上人,上官若的眼眶忽然有些濕潤。但她不愿意別人窺測她的心思,所以強行忍了下來。
上官若拿了畫像,對劉虎說道:“你的嫌疑尚未洗清,暫時不能離開雙井村,而且每天必須到衙門報道。另外,因為你柳氏含冤下獄,吃了不少苦。你出去之后必須照顧好他們母子,以作補償。”
“草民遵命,草民一定照顧好他們!”劉虎拱手道。
上官若又跟牢頭交代了幾句,然后才在毅離的“保護”下離開。沒辦法,牢中小強橫行,怕怕呀。
劉虎看著那抹嬌小的身影,眼睛里閃過一道精光,喃喃道:“公子,你為芙小姐付出了太多,現在也該到放下的時候了。”
那天綁架上官若的時候,他就識破她的女子身份。如此禍水,他就不信公子不動心。要讓公子忘記芙小姐,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讓他愛上另外一個人。
上官若眼睛澄明,單純但不愚笨,圓滑卻不世故,有想法卻不耍心機,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獨特的魅力,相信公子一定可以敞開心扉。
他并不覺得公子會輸給上官若身邊的那幾個身份尊貴的男子。以他多年江湖經驗來看,上官若是個特別的女子,跟一般女子的心思有所不同。
除了牢房,毅離忍不住提醒道:“上官護衛,你自作主張答應帶著劉筠同行,恐怕不妥吧?”
“我們要去五毒教,五毒教是什么地方?肯定到處都是毒!劉虎說劉筠會解百毒,帶在身邊多一分安全感。大少爺和二少爺一定會同意我這么做的。”
“隊伍里已經有好幾位醫者,何須再添一個。”毅離繼而說道。
上官若發現這是毅離頭一次主動跟她說話,還說這么多,有些好奇道:“不過是多加以為醫者,毅大哥為何對此事如此介懷?”
“我也是出于兩位少爺和小姐的安全起見,希望上官護衛好生斟酌。”毅離說完又回復了平常酷酷的模樣。
上官若嘟了嘟嘴,最后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