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村的日子,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木屋,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窗外湖水平靜如鏡,偶有水鳥掠過,蕩開圈圈漣漪。一切都顯得安寧而美好,與霍家莊園曾經的驚心動魄恍如隔世。
蘇晚,不,現在是蘇念,正試圖習慣這種近乎與世隔絕的平靜。
她嚴格遵守著霍霆深的囑咐,幾乎從不離開這棟小木屋。每日的餐食和生活必需品會由一位沉默寡言的中年婦女準時放在門口,從不與她照面。屋內設施齊全,甚至有一個小小的書架,上面放著一些輕松的散文和小說。
她花了大量時間看書,在陽臺對著湖面畫畫,用那本差點被毀掉的設計本,重新勾勒線條,描繪的不再是掙扎的荊棘,而是破曉的微光與重生的羽翼。設計,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屬于蘇晚本身的東西。
那部黑色的安全手機始終安靜地躺在床頭,那個“H”的號碼從未響起。她也沒有撥出去。她知道,他此刻必然身處漩渦中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不聯系,或許才是最好的保護。
只是夜深人靜時,看著窗外陌生的星空,心口總會泛起細密而復雜的酸脹感。恨意被時間沖刷得淡了些,委屈卻還在,更多的是一種茫然和……難以言喻的牽掛。她將那枚冰冷的U盤藏在了地板下一個極其隱秘的暗格里,這是她最后的底牌。
偶爾,她會用屋內的固定電話聯系前臺,聲音經過刻意壓低改變:“你好,需要一些新的畫紙和顏料。”或者,“今天的報紙麻煩放一份在門口。”
前臺的服務總是禮貌而高效,從未有多余的言語。送來的報紙也是普通的市民報,社會新聞版塊偶爾會出現關于霍氏集團的只言片語——“霍氏集團啟動內部審計,股價小幅波動”、“霍氏總裁霍霆深近期未公開露面,集團運營一切正常”。
這些模糊的信息像拼圖碎片,讓她勉強拼湊出遠方那場風暴的輪廓。他正在行動,而且似乎暫時控制著局面。這讓她稍稍安心,卻又更加警惕——平靜之下,往往藏著更洶涌的暗流。
一天下午,她照例在陽臺畫畫,忽然聽到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不是平時送物資的那輛 quiet 的電瓶車,而是馬力更足的越野車。
她的心下意識一緊,放下畫筆,悄無聲息地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向外望去。
只見兩輛黑色的越野車停在了度假村主入口的接待處附近。車上下來幾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男人,身形彪悍,氣息冷硬,與這個休閑度假的氛圍格格不入。
他們正在和前臺經理說著什么,經理的態度顯得十分恭敬,甚至有些緊張。
蘇晚的心跳驟然加速。這些人是誰?不像警察,也不像霍霆深手下那種訓練有素卻刻意低調的風格。他們身上帶著一股毫不掩飾的、近乎囂張的戾氣。
是顧清風的人?還是他背后那股“更大勢力”?
他們找到這里了?!
恐慌瞬間攫住了她!她幾乎要立刻沖去拿出U盤,準備再次逃跑!
但下一秒,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自亂陣腳。如果這些人真是沖她來的,直接包圍木屋不是更簡單?為何先去接待處?
她屏住呼吸,緊緊盯著那邊。
只見那為首的黑衣男人似乎遞給了經理一張照片,經理看了看,皺著眉頭搖了搖頭,又說了些什么。那幾個男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失望,又在接待處周圍打量了一圈,最終似乎沒有發現什么,轉身上車,引擎轟鳴著離開了。
直到車尾燈消失在山路盡頭,蘇晚才緩緩松了口氣,后背驚出了一層冷汗。
虛驚一場?他們是在找別人?還是……在試探?
無論哪種可能,都意味著這個“安全屋”或許并不像霍霆深認為的那樣絕對安全。顧清風的觸角,或者那股未知勢力的眼線,比想象中伸得更長。
這次是試探,下一次呢?
她不能再這樣被動地等下去了。
當晚,蘇晚做了一個決定。她拿出那部黑色手機,第一次主動發出了一條短信,收件人是“H”。內容極其簡短,使用了他們之間僅有的一點默契:
【“風大,窗外的山景看膩了。”】
這是他們之前隱約約定的暗號,表示周圍有異常,她感到不安。
信息發出后,如同石沉大海,久久沒有回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蘇晚的心也一點點沉下去。是他沒看到?還是他那邊出了什么變故?或者……這條信息根本沒能成功發到他手上?
就在她幾乎要絕望時,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不是短信,也不是電話,而是一個沒有任何文字顯示的、極短暫的信號接收提示閃動,持續時間不足一秒,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緊接著,固定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刺耳的鈴聲在寂靜的木屋里格外驚人。
蘇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盯著那部響個不停的電話,猶豫著是否要接。
是誰?前臺?還是……其他人?
電話響了六七聲,自動轉入了留言模式。一個經過電子合成的、毫無起伏的機械女聲在答錄機里響起:
【“您好,這里是物業管理中心。接到業主投訴,近期有野生動物在附近區域活動,為了您的安全,建議您關好門窗,減少夜間外出。如有任何異常情況,請及時撥打前臺電話。祝您生活愉快。”】
電話掛斷了。
蘇晚站在原地,渾身發冷。
這絕不是一通普通的物業通知!野生動物?減少外出?異常情況?
這分明是警告!是霍霆深用這種隱蔽的方式在回應她!他收到了她的信息,并且確認了她的不安——周圍確實有危險!他在警告她隱藏好,不要輕舉妄動!
他甚至不敢用正常的渠道回復她!他那邊的處境,恐怕遠比報紙上輕描淡寫的描述要兇險得多!
而剛才那批黑衣人,絕非偶然!
蘇晚緩緩走到門口,將門鎖又反復檢查了幾遍,又將所有的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
她回到房間中央,環顧這個舒適卻如同精美牢籠的木屋。
風暴,從未遠離。
她不再是那個只能等待被保護、被裁決的蘇晚了。
她走到床邊,緩緩蹲下身,手指摸索著地板邊緣那塊有些松動的木板。
或許,是時候看看,自己手中這把“利刃”,究竟能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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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