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小會客室里仿佛凝固了。
霍霆深滾燙的呼吸噴在蘇晚臉上,他眼底翻涌的暴戾幾乎要將她吞噬。手腕上的劇痛和帆布包里那個燙手山芋般的文件袋,讓她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鍋里煎熬。
說?還是不說?
說出去,以他此刻盛怒偏執的狀態,會信這些來歷不明、指向模糊的“證據”嗎?極大可能,他會認為這是她精心編織的又一個謊言,是為了脫罪而故布疑陣,甚至是為了污蔑他人(比如顧清風)!那后果……她不敢想象。
不說?他顯然已經起了疑心,甚至可能掌握了部分她外出“鬼祟”的證據。抵死不認,只會更加激怒他,讓他認定她心里有鬼。等待她的,或許是更可怕的囚禁、羞辱,甚至是……她不敢再想下去。
電光火石間,蘇晚做出了決定。
她不能說出文件袋的事。至少現在不能。在她沒有弄清楚這些碎片意味著什么,沒有找到更確鑿的證據之前,絕不能打草驚蛇,更不能將自己置于更危險的境地。
她猛地抬起眼,迎上他駭人的目光,盡管心臟快要跳出喉嚨,聲音卻努力維持著一絲被冤枉的屈辱和顫抖:“我能去見誰?拿什么?霍霆深,在你眼里,我不就是一個被你看管起來的罪人嗎?司機是你的人,圖書館到處都是監控,我還能玩出什么花樣?”
她試圖用力甩開他的鉗制,卻徒勞無功,反而因為掙扎,讓帆布包從肩膀滑落,“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包口散開,里面露出新買的素描本和幾支畫筆,還有……那個牛皮紙文件袋的一角!
霍霆深的目光如鷹隼般瞬間鎖定了那個角落!
蘇晚的血液幾乎瞬間凍結!
他猛地松開鉗制她手腕的手,彎腰就要去撿那個包!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蘇晚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和急智,搶先一步猛地撲下去,整個人幾乎壓在自己的帆布包上,死死護住,聲音帶著哭腔和豁出去的絕望:“你還要怎么樣?是不是連我畫點什么,都要經過你的允許?是不是我呼吸的空氣,都要向你申請報備?!”
她仰起頭,淚水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混合著恐懼、委屈和一種破罐破破摔的決絕:“好!你看!你盡管看!這里面除了這些沒用的東西,還有什么?!你看啊!”
她一邊哭喊,一邊仿佛情緒失控般,胡亂地將包里的東西往外掏——素描本、畫筆、紙巾、一小串鑰匙……唯獨將那個文件袋死死地壓在最底下,用身體和掏出來的雜物掩蓋著。
她的表演逼真而絕望,眼淚是真的,恐懼是真的,那種被逼到絕境的崩潰也是真的。
霍霆深彎腰的動作頓住了。他看著她癱坐在地上,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頭發凌亂,滿臉淚痕,身邊散落著那些廉價可憐的畫具。
他眼底的狂暴和懷疑似乎凝滯了一瞬,眉頭緊緊蹙起。他厭惡她的眼淚,厭惡她這副脆弱可憐的樣子,這總會讓他心底泛起一絲不受控制的煩躁。
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依舊冰冷,卻似乎少了幾分剛才那駭人的殺意:“閉嘴。”
蘇晚的哭聲戛然而止,變成低低的、壓抑的啜泣,肩膀微微顫抖,依舊死死護著身下的包。
“收起你這套。”他冷冷地道,“蘇晚,別挑戰我的耐心。你最好安分點,否則……”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里面的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他最后厭惡地瞥了她一眼,似乎覺得再待下去會臟了地方,猛地轉身,拉開會客室的門,大步離開。
沉重的關門聲再次響起。
蘇晚癱軟在地,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干了,冷汗早已濕透了后背。她心臟狂跳,后怕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
她成功了……暫時瞞過去了。
她顫抖著手,將地上的東西一點點收回包里,那個牛皮紙袋被她迅速而隱秘地塞回最深處,指尖冰涼。
剛才那一刻,太險了。
霍霆深的懷疑并沒有消除,他只是暫時被她突如其來的崩潰打斷了追查。而且,他顯然加強了對她的監視和控制。
她必須更加小心。
回到副樓,她反鎖上門,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息。手機安靜無聲,那個神秘人沒有再發來短信。
她拿出那個文件袋,看著那幾張輕飄飄卻重逾千斤的紙。
護工的身影……銀行流水……顧清風的評估報告……
還有小艾聽到顧清風名字時的極度恐懼……
一個模糊而可怕的猜想,在她腦海中逐漸成形。
難道……林薇的死,和顧清風有關?那筆匯款,是買兇的錢?而那個護工身影……
她猛地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給她遞送線索的神秘人,是誰?是顧清風的敵人?還是……另有所圖?
而霍霆深……他今天如此憤怒,僅僅是因為她私自外出嗎?還是因為他那邊的調查,也觸碰到了什么危險的邊緣,讓他感受到了威脅,所以才更加敏感多疑?
她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個巨大的風暴眼邊緣,四周迷霧重重,每一步都可能踩空,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夜深人靜。
蘇晚依舊無法入睡,白天驚險的一幕幕在腦海里反復上演。
突然,窗外又傳來了極其輕微的響動。
噠。
很輕,像是小石子打在玻璃上。
她的心臟猛地一縮!
又來了!
這次,她沒有立刻去開窗。她屏住呼吸,赤著腳,悄無聲息地挪到窗邊,躲在窗簾的陰影里,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月光下,庭院里依舊空無一人。
但是,在她窗臺下方的那片草地上,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月光下反射著微弱的金屬光澤。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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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