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
那不是一聲咆哮。
聲音,作為一種通過介質振動的物理現象,已不足以形容我神魂深處爆發出的那個意志。
它更像是一次宇宙開辟之初的律令,一道絕對的、不容置疑的、銘刻在存在法則本身之上的宣告。
“退下!”
這兩個字并非通過我的聲帶發出,而是直接在狹窄的公寓空間內,以一種超越音速的、純粹精神沖擊的形式炸開。
范無救結出的手印,那由無數幽藍色數據流構成的“遲滯場域”,在這股意志面前,就像被投入熔爐的雪花,連一個瞬間都未能撐過,便無聲無息地蒸發、湮滅了。
我的陽神,在一瞬間擺脫了所有束縛。
那條已經近在咫尺、頂端符文閃爍著冰冷光芒的拘魂索,也在這股意志的沖擊下,猛地一僵,停滯在了半空。
它像由無數代碼構成的索身,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一個低階程序,遭遇了無法理解、無法處理的更高權限指令,陷入了即將崩潰的邊緣。
而這一切,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我眉心處,那個虛幻的、燃燒著金色火焰的麒麟圖騰,在這一刻徹底活了過來。
它不再是一幅平面的烙印,而是變成了一個深邃的、連接著某個古老而熾熱世界的旋渦。
無窮無盡的、霸道絕倫的純陽之氣,從那個旋渦中噴薄而出。
如果說,范無救和謝必安帶來的陰氣,是屬于深冬午夜、萬物死寂的冰冷;
那么這股氣息,便是盛夏正午、普照大地的太陽真火!
兩種截然對立的力量,在我的公寓里發生了最激烈的對撞。
我聽不到任何爆炸聲,卻能“看”到整個空間的能量形態都在劇烈地扭曲、沸騰。
墻壁、家具、天花板,一切物質的存在都在這能量的對沖中變得模糊不清,仿佛即將被徹底撕裂。
范無救和謝必安的臉色,在那一瞬間,從職業性的冷漠,轉為了徹頭徹尾的驚駭。
那不是看到強大對手的凝重,而是凡人仰望天災時,發自靈魂深處的、最原始的恐懼。
他們身上那股引以為傲的、屬于“幽都司”的陰冷氣息,在這純陽真火的灼燒下,如同被潑了熱水的殘雪,飛速地消融、敗退。
他們的身體,甚至都開始散發出淡淡的青煙,仿佛即將被點燃。
“這……這是什么力量?!”范無救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鎮定,變得尖銳而顫抖。
謝必安沒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著我的眉心,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第一次流露出了名為“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試圖收回自己的拘魂索,但已經太遲了。
“吼——!”
又是一聲源自神魂的怒吼。
這一次,一只完全由金色火焰構成的、威嚴無比的麒麟頭顱,猛地從我眉心的旋渦中探了出來!
它不是實體,卻比任何實體都更加真實。
它的雙眼,如同兩輪縮小的太陽,目光所及之處,連空氣都在燃燒。
它那由火焰構成的鬃毛,每一次飄動,都帶起無數細碎的、蘊含著毀滅氣息的火星。
它張開了嘴。
它只是對著那條懸停在半空的信息捕獲索,輕輕地、仿佛吹散一粒塵埃般,呼出了一口氣。
一口金色的、純粹到極致的火焰。
“滋啦——”
那條由“幽都司”尖端技術打造、足以捕獲“丙上”級異常信息態的法器,在那口火焰面前,脆弱得如同紙張。
構成它索身的無數幽藍色數據流,在一瞬間被燒成了最混亂、最無序的亂碼,然后徹底崩解。
那些暗紅色的符文鎖鏈,發出了凄厲的、不成調的哀鳴,繼而熔化、斷裂。
整條拘魂索,從頭到尾,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就化作了一縷青煙,消散得無影無蹤。
仿佛它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
“噗——”
謝必安如遭重擊,猛地噴出一口……并非鮮血,而是一股濃郁的、近乎實質的陰氣。
他的臉色,從病態的蒼白,變成了死人般的灰敗。
法器被毀,與他神魂相連的氣機被瞬間斬斷,他顯然受了不輕的創傷。
他踉蹌著后退了兩步,撞在了身后的范無救身上,才勉強站穩。
而那只火焰麒麟的頭顱,在做完這一切后,只是緩緩地轉動,用那雙如同恒星般燃燒的眼眸,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
那一眼之中,沒有憤怒,沒有殺意,只有一種凌駕于一切之上的、視萬物為芻狗的漠然。
那是一種屬于“神”的視角。
一種對于觸怒了自身威嚴的螻蟻,最徹底的、最高傲的蔑視。
在這道目光的注視下,范無救和謝必安,這兩位來自“幽都司”的資深執行員,傳說中的黑白無常,竟然連一絲反抗的念頭都無法生出。
他們只是僵在原地,渾身顫抖,仿佛被天敵盯住的獵物。
我能感覺到,火麒麟的意志,已經將他們的“信息態”徹底鎖定。
只要它愿意,下一個瞬間,就能將這兩個陰差的神魂焚燒殆盡。
這個火麒麟烙印,竟然蘊含著如此恐怖的力量。
這不是我的力量,我只是一個平臺,一個讓這股古老力量得以短暫降臨的“鑰匙”。
但此刻,在范無救和謝必安眼中,我,與這股力量,已然是一體。
那火焰麒麟的頭顱,在威懾了二人之后,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似乎帶著一絲……溫暖?
然后,它才緩緩地、極不情愿地,退回了我眉心深處的旋渦之中。
金色的火焰熄滅,灼熱的氣息消退,公寓里的能量風暴漸漸平息。
一切,又恢復了寂靜。
仿佛剛才那神威如獄的一幕,只是一場幻覺。
但空氣中依舊殘留著那股純陽之氣,以及……謝必安嘴角那絲尚未消散的陰氣,都在證明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公寓里,死一般的寂靜。
我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我知道,現在,輪到他們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