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選擇的方向,是那片宛如神話造物的水晶森林。
越是靠近,我越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生命能量有多么磅礴。
那已經不是“濃郁”可以形容,而是仿佛一頭沉睡的、由生命本身構成的巨獸,每一次呼吸,都引動著整個區域的能量潮汐。
行走在這片森林中,每一步都充滿了新奇與警惕。
腳下的地面并非泥土,而是一層厚厚的、柔軟而富有彈性的苔蘚。
這些苔蘚會發光,隨著我們的腳步,蕩開一圈圈柔和的、如同水波般的綠色光暈。
林間的植物更是千奇百怪。
有的像巨大的蒲公英,它的種子并非絨毛,而是一個個散發著微光的小光球,它們悠然地在林間飄蕩,如同有生命的小精靈;
有的植物則長著金屬般的葉片,風吹過時,會發出一連串清脆悅耳的、如同風鈴般的聲響。
我始終保持著元神出竅的狀態,一半心神用來觀察周圍的“鏡像層”,警惕任何不諧的能量波動,另一半心神則沉入識海,瘋狂地解讀著《太一元神遨游經》第二卷“長生秘篆”的內容。
新的經文,比第一卷更加晦澀、玄奧。
它不再是單純的“術”,而是開始闡述“道”的層面。
“形者神之舍,神者形之主。合則生,分則亡。”
開篇的總綱,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我目前困境的根源——形神失契。
而破解之法,在于尋得“先天一炁”,并以此為“粘合劑”,通過特殊的功法,重新鍛造肉身,讓“神”、“氣”、“形”三者,再度合一。
但這具體如何操作,經文卻只給出了理論,并未提供明確的地點或目標。
“小心。”
走在前面的婧山突然停下了腳步,聲音低沉。
在前方不遠處,一棵巨大的、樹干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古樹下,躺著一個極小的身影。
那似乎是一個生物,正在微微抽搐著,顯得痛苦不堪。
我與婧山對視一眼,緩緩地、戒備地靠近。
走近了,我才看清那生物的模樣。
那是一個約莫巴掌大小的人形生物,背后生有四片薄如蟬翼、閃爍著七彩光芒的翅膀。
她有著一頭銀色的短發,皮膚白皙如雪,五官精致得如同最完美的藝術品。
但與傳統印象中溫和的精靈不同,她的嘴角,露出了兩顆小巧而鋒利的、如同野獸般的獠牙,為她平添了幾分桀驁不馴的氣質。
此刻,她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四片翅膀無力地耷拉著,身上被一根根看似尋常的、漆黑如墨的藤蔓死死地捆縛著。
我本能地以為,這只是某種具有攻擊性的植物。
但婧山那凝重的表情,卻告訴我事情絕非如此簡單。
“不是此界之物。”他言簡意賅,金色的瞳孔中,閃爍著厭惡與警惕,“這股氣息……和那尊青銅鼎,同源。”
我心中劇震。
界外虛空的污染!
那陰冷、死寂、充滿了“終結”與“歸無”意味的寂滅能量,竟然也侵入了這片生機勃勃的長生界?
我立刻凝神細看。
在我的元神視角下,那漆黑的藤蔓根本不是實體,而是由一縷縷精純到極點的“寂滅神識”所構成。
它們如同擁有生命的寄生蟲,深深地扎根于這個小生物的體內,不斷地抽取著她的生命能量,同時將那種“萬物終將腐朽”的負面概念,注入她的神魂。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能量侵蝕,而是一種“概念污染”。
它在從根本上,否定這個小生物的“存在”本身。
“怎么辦?”我低聲問道。
強行撕扯,只會連帶著她的神魂一同撕碎。
用純陽麒麟火灼燒,婧山此刻本源虧空,未必能做到精準控制,稍有不慎,就會將其連同污染一同焚化。
這是一個精細的“拆彈”工作,考驗的不是力量,而是控制與理解。
我深吸一口氣,開始運轉“扮演法”。
這一次,我扮演的對象,不是任何具體的生物,而是一個概念——“解構者”。
我將自己的神識,小心翼翼地探出,如同最精湛的外科醫生,開始分析這“寂滅藤蔓”的構成。
我發現,它并非一個整體,而是由無數個微小的、代表著“衰敗”、“終結”、“遺忘”的負面信息符文,通過一種奇特的邏輯鏈條串聯而成。
它的強大,在于其邏輯的“自洽”與“封閉”。
想要破解它,就必須找到這個邏輯鏈條的“漏洞”。
“婧山,用你的本源之火,不要攻擊,只要維持一個恒定的‘純陽力場’,籠罩住她。記住,是力場,不是火焰。我要借助你的‘陽’,來中和它的‘陰’,為我創造一個可以介入的‘間隙’。”
婧山雖然虛弱,但聽到我的指令,沒有絲毫猶豫。
他伸出手掌,一團柔和的、不再狂暴的金色光暈,從他掌心散發開來,如同一個溫暖的護罩,將那個被困的小仙子籠罩其中。
果然,在純陽之力的照射下,那黑色藤蔓的蠕動明顯變得遲緩,其內部的邏輯鏈條,也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滯澀”。
就是現在!
我的元神之力,凝聚成一根比發絲還細的“信息探針”,順著那一瞬間的“滯澀”,精準地刺入了藤蔓的結構核心。
我的腦海中,瞬間被無數負面的、混亂的信息洪流所沖擊。
“一切都將消亡……”
“生命毫無意義……”
“掙扎只是徒勞……”
我死守靈臺清明,不為所動。
我的“探針”在其中飛速地穿行、解析,尋找著那個將所有負面符文串聯起來的“核心指令”。
終于,我找到了!
那是一個代表著“絕對熵增”的古老符文,它是一切混亂與死寂的源頭。
我沒有試圖去摧毀它,因為以我目前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這種宇宙級的法則概念。
我選擇了一個更取巧的方式——“信息欺詐”。
我調動從《太一經》中領悟的、關于“循環”、“平衡”的道之理念,構建了一個虛假的“邏輯閉環”指令,然后,用我的元神之力,將其小心翼翼地“嫁接”到了那個核心符文之上。
就如同,給一個不斷奔向懸崖的程序,下達了一個“原地打轉”的新命令。
“嗡!”
那漆黑的藤蔓猛地一顫,仿佛失去了目標般,開始瘋狂地扭曲、收縮。
它不再攻擊那個小仙子,而是開始自我纏繞,自我吞噬。
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那可怕的寂滅藤蔓,便在自己的邏輯悖論中,徹底湮滅,化作了一縷微不可察的青煙,消散在空中。
“噗通。”
那個長著獠牙的小仙子,無力地摔在了柔軟的苔蘚上,昏了過去。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元神傳來一陣陣針扎般的刺痛。
剛才那番操作,對心神的消耗,遠比一場大戰還要巨大。
婧山收回了純陽力場,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我們成功了。
我們救下了這個素不相識的、長生界的土著。
而她,或許就是我們在這個陌生世界里,找到治愈希望的第一個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