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沸炎靈潭邊,我與婧山各自進行著恢復與修行。
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他身上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我彷佛看到那頭麒麟神獸黯淡的鱗片重新變得光亮,金色的瞳火也恢復了往日的威嚴與深邃,氣息比之前更加凝實。
而我,在初步掌握了“引氣歸元”之法后,肉身的狀態也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雖然“形神失契”的根本問題尚未解決,但我已經能主動汲取此界的靈氣來溫養身體,不再像之前那般,只是被動地接受滋養。
只是,關于旋耀仙人的線索,卻似乎斷了。
香蒂對于這位傳說中的存在,所知也僅限于那首古老的歌謠。
這一日,香蒂為我們帶來了一位新的客人。
那是一位比香蒂更為年長的女精靈,她的銀發更長,眼中帶著智慧與歲月的沉淀。
“這位是詩詩,我們族中的記事者,她知道很多古老的傳說。”香蒂介紹道。
“遠道而來的客人,愿安雅的榮光庇護你們。”詩詩向我們行了一個與香蒂相同的古禮,她的聲音比香蒂更加柔和,如同林間的微風。
我將我們想尋找旋耀仙人的事情,向她詳細地述說了一遍。
詩詩靜靜地聽完,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旋耀仙人,這個名字,在我的傳承記憶中,確實存在。他并非我們此界的原住民,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從另一方天地來到這里的人類‘升仙者’。”
“人類升仙者?”這個詞讓我心中一動。
“是的,在古老的紀元里,不同世界之間的壁壘并沒有現在這么堅固。他來到此界后,便一直致力于研究‘形體’與‘元神’的奧秘,試圖找到一條真正‘長生久視’的道路。”詩詩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敬意,“他所居住的磊旋山,也并非凡物,傳說那是一塊天外隕石,被他以大神通煉化而成,可以無視此界的大地規則,在云海中隨風漂浮,沒有固定的坐標。”
“沒有固定坐標?”我皺起了眉頭,這無疑讓尋找的難度呈幾何倍數增加,“那該如何才能找到他?”
“他性格孤僻,不喜外人打擾。已經有數百年,沒有人見過他了。”詩詩搖了搖頭,臉上帶著歉意,“不過,歌謠中曾提及,每當‘三陽交匯’之日,磊旋山會為了汲取天地間最純粹的陽氣,短暫地停留在天穹正中的‘紫金華蓋’之下。但‘三陽交匯’的周期,并無規律可循,可能明天就會出現,也可能要再等上百年。”
這個消息,讓我剛剛燃起的希望,又被澆上了一盆冷水。
我們的時間,等不起百年。
詩詩似乎看出了我的失落,她想了想,又補充道:“雖然找到他的方法渺茫,但并非全無希望。仙人喜靜,磊旋山常年隱于高空的罡風云層之中。或許,在那些地仙的聚居地,能找到一些關于他行蹤的蛛絲馬跡。畢竟,他們同為人類修者。”
“地仙的聚居地?”
“是的,在水晶森林的東方,有一座‘青牛小鎮’,那里居住著一些和旋耀仙人一樣,從外界來到此地尋求長生的人類地仙。”
這無疑是一個新的、也是目前唯一的方向。
就在我向詩詩誠懇道謝,準備啟程之際,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感覺,毫無預兆地從我的胸腔深處涌了上來。
“嗬……嗬……”
我的喉嚨里發出了破風箱般的聲音,氣管猛然收縮,新鮮的空氣被死死地擋在了體外。
那種無論如何用力,都無法吸入足夠氧氣的瀕死感,瞬間攥緊了我的心臟。
哮喘,發作了。
自從來到長生界,在濃郁靈氣的滋養下,它已經好幾天沒有出現了,久到我幾乎快要忘記了這份銘刻在基因里的痛苦。
但此刻,它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猛烈姿態,向我宣告著它的存在。
我渾身發軟,癱倒在地,臉色瞬間變得青紫。
我下意識地在身上摸索著,尋找那個陪伴了我二十多年的藍色小瓶。
摸到了,我用盡全身力氣,將它拿到嘴邊,用力地按下了噴嘴。
“噗。”
一聲輕響,卻沒有熟悉的藥物噴出。
用完了。
在我進入那個破敗道觀之前,它就已經見底了。
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間將我淹沒。
我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景象出現了大片的黑斑。
婧山焦急的臉龐,香蒂和詩詩驚慌的呼喊,都變得遙遠而不真切。
我的肉身,這個我一直試圖修復的“舍”,正在以最殘酷的方式,拖著我的“神”一同墜入深淵。
就在我即將徹底失去意識的剎那,一股清涼而精純的能量,從我的眉心涌入。
那是婧山的元神之力,他在強行穩固我即將離體的神魂。
緊接著,一縷更加柔和、充滿了生命氣息的綠色光暈,從我的唇邊渡了進來。
那是香蒂和詩詩,她們將自己的精靈靈氣,毫不吝嗇地注入我的體內。
不知過了多久,那股窒息感終于緩緩退去,我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劫后余生的虛脫感讓我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這樣下去不行。”詩詩的聲音凝重無比,“你的身體,對凡俗的藥物產生了依賴,而在這靈氣充裕之地,一旦發作,反噬會更加嚴重。我們精靈族的靈氣,也只能暫時緩解,治標不治本。”
她和香蒂對視一眼,似乎做出了什么決定。
“我們為你制作一些‘月華丹’帶著路上應急。”詩詩說道,“以月光草為主藥,輔以‘石涯花燈’的花蕊,再用我們的靈氣進行催化。它的作用,和你那個藍色小瓶子類似,可以在你發作時,強行擴張你的氣脈。但記住,這同樣不是根治之法,反而會透支你肉身的潛力。你必須盡快找到旋耀仙人。”
我躺在地上,望著精靈們為我忙碌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我從未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狼狽的方式,再一次深刻地認識到——重塑肉身,已經不再是為了“活得更好”,而是為了能“活下去”。
我的求生之路,刻不容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