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駱的悲泣,像是開啟了某個塵封已久的開關,整個地宮核心都隨之發出了低沉的嗡鳴。
那九條鎖住墨玉棺槨的青銅巨龍,眼中仿佛亮起了微光。
懸浮的棺槨,也散發出一種如釋重負般的、溫潤的光暈。
沉寂了兩千多年的意志,終于等來了能夠理解它的人。
我沒有去打擾這位終于明了先祖夙愿的老人,而是將目光重新投向了棺槨下方那個不斷散發著寂滅氣息的洞口。
在親歷了那段波瀾壯闊的歷史后,我才真正理解了這個“傷口”的致命性。
它就像是船底的一個破洞,雖然緩慢,卻在日夜不停地泄露著“神舟”的本源能量,同時灌入“歸墟”的毒素。
長此以往,別說啟航,整座神舟都會被從內部徹底腐蝕、瓦解。
守陵人世代的維護,就像是不斷地往破洞里填補材料,但終究是治標不治本。
“這下面,是什么?”我問贏駱。
贏駱擦干眼淚,站起身來,神情已經從悲愴轉為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他對我躬身行禮,語氣無比恭敬:“回稟上仙,按照祖輩口傳的秘聞,這洞口之下,便是整座‘神舟’的‘龍骨’,也是當年‘九天玄女’親手布下的能量中樞。據說,當年神舟即將建成之際,似乎是‘歸墟’的潮汐提前到來,引發了一場劇變,中樞受損,才形成了這個無法愈合的創口。”
我明白了。
不是不想啟航,而是起航前就受了重創,擱淺了。
“我或許能徹底修復它。”我看著那團黑氣,平靜地說道。
這句話讓贏駱和婧山都為之一振。
“上仙,萬萬不可!”贏駱急忙勸阻,“此處的寂滅之氣,遠勝外城百倍。我族歷代大宗正,都是在油盡燈枯之際,才會燃燒最后的神魂,來此進行一次大的凈化,即便如此,也只能暫時壓制。您……”
“無妨。”我打斷了他,“我的道,或許就是為此而生。”
這不是狂妄。
在融合了方士的記憶后,我對《太一元神遨游經》的理解,又上了一個全新的臺階。
它不僅僅是一本功法,更像是一份宇宙的“源代碼”說明書。
而經過先天一炁重塑的元神,本質上已經擁有了“定義”和“編寫”部分規則的能力。
對付“寂滅”這種代表著“熵增”和“無序”的法則,單純的能量對抗效率極低。
必須用一種更高維度的、代表著“秩序”和“創生”的法則,去將其“覆蓋”或者“重寫”。
我走到洞口邊緣,深吸一口氣。
我的元神之力,不再是之前那種溫和的凈化之光,而是開始以一種玄奧無比的方式進行重組、編織。
我的識海中,《太一經》長生秘篆的篇章無風自動,每一個金色的古字都分解成最基礎的符文,然后在我意念的驅動下,重新排列組合。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我輕聲念誦,這句話不再是空泛的哲學,而是最根本的宇宙創造法則。
我的指尖,亮起了一點光。
那不是尋常的光,它仿佛蘊含著一個宇宙從無到有的全部信息。
我將這一點光,輕輕地、堅定地,按入了那團不斷翻涌的、代表著“終結”的黑暗之中。
“轟——”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卻有一場無聲的、發生在法則層面的劇烈沖突。
那寂滅氣息仿佛擁有自己的意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瘋狂地向我的指尖反撲。
我的元神瞬間感受到一股龐大的、要將一切都拖入永恒沉寂的拉扯力。
我的意識中,仿佛出現了無數個宇宙走向熱寂的終末幻象。
“守心!”婧山的聲音如同一道驚雷,在我心頭炸響。
我瞬間清醒過來,心神合一,牢牢守住那一點創生之光。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我的元神之力,不再與寂滅氣息進行正面對抗,而是化作一個巨大的、黑白分明的太極圖,緩緩旋轉起來。
那寂滅氣息,屬陰,屬靜,屬終結。
我的創生之力,屬陽,屬動,屬起始。
太極圖將兩者同時包裹,并非要消滅誰,而是要將這對立的法則,納入一個新的、更高層次的“秩序”之中。
旋轉的太極圖,開始將那些逸散的寂滅氣息強行“研磨”,將其從“終結萬物”的混亂概念,還原成最純粹的“陰”之本源。
同時,我的元機之力也不斷注入,化作“陽”之本源。
陰陽相生,循環往復。
那個深不見底的洞口,不再是噴吐毒素的傷口,而是變成了一個全新的、能夠自我循環、自我平衡的能量核心!
原本不斷消耗地宮能量的“負債”,被我硬生生扭轉為了一個全新的“發電機”!
當最后一縷寂滅氣息被納入循環,整個地宮核心猛地一震。
穹頂之上,那片沉寂了兩千多年的星圖,驟然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無數星辰流轉,匯聚成一道巨大的光柱,轟然灌入下方的墨玉棺槨。
“嗡嗡嗡——”
棺槨劇烈地震動起來,表面的墨玉變得如同水晶般通透,隱約可見其中躺著一個身穿龍袍的身影,他的胸口,有一團微弱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明亮、旺盛。
整個地宮的生機……在復蘇!
始皇帝和地宮里的兵馬俑陣的神魂并沒到到輪回中轉站,他們是將自己與整座“神舟”融為一體,用神魂之力,維持著方舟最后的運轉!
我的凈化,不僅修復了神舟的創口,更喚醒了這位沉睡的船長!
“神舟……活過來了……”贏駱看著眼前神跡般的一幕,激動得渾身顫抖,他看向我的眼神,已經不再是看待“上仙”,而是如同看待創世的神明。
我收回手,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元神雖然消耗巨大,但識海中的《太一經》卻仿佛因為這次成功的“實操”,變得更加凝練與通透。
這時,贏駱對著我,行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大禮,五體投地。
“守陵人當代大宗正,贏駱,拜見‘執薪者’!從今日起,我守陵一脈,愿奉您為主,聽憑差遣!”
他身后殘余的幾名守陵人,也毫不猶豫地跪拜下來,神情狂熱而虔誠。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才算真正獲得了這支古老力量的全部認可。
“起來吧。”我將他扶起,“我并非你們的主人,我們只是走在同一條路上的同伴。現在,神舟的創口已經修復,始皇帝神魂的生機也在恢復。但我們還需要一樣東西,才能真正讓它啟航。”
“請執薪者示下!”贏駱恭敬道。
“地圖。”我沉聲道,“一份完整的、能夠指引我們穿越‘歸墟’,抵達‘太一’的星圖。”
贏駱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他站起身,對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轉身走向核心大殿的一側石壁。
“執薪者,請隨我來。這神舟之上,真正的核心機密,也是陛下留給‘后來者’的最后一樣東西,就在此處。”
他伸出干枯的手,在那看似平平無奇的石壁上,按照一種奇特的韻律,不輕不重地敲擊了數下。
石壁無聲地向內凹陷,露出一個只容一人通過的狹小密室。
密室之內,空無一物。
“這是‘九天玄女’當年留下的星圖副本,也是神舟的導航總圖。”贏駱解釋道,“但它缺少了最關鍵的‘啟動密鑰’。祖訓有云,唯有真正的‘執薪者’,手持另一半‘鑰匙’,才能將它補完,開啟通往‘太一’的真正航道。”
我心領神會,走到殘缺的星圖前。
我閉上雙眼,將自己的元神,與識海中《太一元神遨游經》上那幅亙古長存的星圖,徹底連接。
然后,我將這股信息,毫無保留地投射了出去。
“嗡——”
密室之內,光芒大作。
我識海中的星圖,與地面上銘刻的星圖,如同兩塊嚴絲合縫的拼圖,瞬間合二為一!
一幅完整的、立體的、仿佛蘊含著整個宇宙奧秘的宏大星圖,在我們面前緩緩展開。
無數的光點在其中閃爍,構成了一條條復雜的航道,穿越了無數陌生的星系與維度。
而在那所有航道的終點,是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散發著無窮光與熱的坐標。
那就是“太一”。
然而,在抵達“太一”之前,星圖上,有幾個被特意標記出來的、位于我們這個世界(地球)上的節點,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秦陵,是第一個。
而那星圖匯聚成的光束,所指向的下一個清晰坐標,讓我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是一個充滿了黃沙與古老神話的國度。
埃及,吉薩金字塔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