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中,不知是誰撞了一下賭桌,桌上的籌碼、骰盅嘩啦啦掉了一地。那輸紅眼的漢子被壯漢推開,踉蹌著后退了好幾步,正好撞向宋清雁和周旖所在的方向。
宋清雁反應極快,拉著周旖急忙側(cè)身躲閃。那漢子沉重的身軀幾乎是擦著她們的后背撞到了墻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周旖驚得低呼一聲,臉色都白了。
宋清雁的心也怦怦直跳,暗道好險。她正想趕緊帶著周旖離開這是非之地,眼角余光卻瞥見那撞墻的漢子懷里掉出一個小巧的、十分眼熟的東西。
那是一個繡工精致的錢袋,正是周旖之前換籌碼時拿出來用過的!
顯然是剛才混亂的推搡中,被這漢子趁機摸了過去。
那漢子自己也發(fā)現(xiàn)了掉出來的錢袋,愣了一下,下意識就想彎腰去撿。
“站住!”宋清雁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或許是護友心切,或許是心底那點被壓抑的焦慮找到了宣泄口,她猛地出聲呵斥,同時上前一步,搶先一腳踩住了那個錢袋。
她抬起頭,目光冷冷地看向那個一臉錯愕和慌亂的漢子,又掃了一眼圍過來的賭場護衛(wèi)。
“光天化日,偷竊財物,還敢在此撒潑?”宋清雁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穩(wěn)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諸位都看清楚了,這錢袋,可是從這位好漢懷里掉出來的!”
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個被宋清雁踩在腳下、以及臉色煞白的漢子身上。
那漢子被宋清雁當眾揭穿,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眼神慌亂地四處亂瞟,嘴里卻還強自狡辯:“你……你血口噴人!這分明是老子自己的錢袋!是你踩掉了老子的錢袋!”
周圍的人群發(fā)出一陣噓聲。能在賭場混的,大多都是人精,看這情形,心里早已明白了幾分。那綢衫商人見狀,也立刻指著漢子幫腔:“對!肯定是他!剛才我就覺得他手腳不干凈!定是他偷了我的籌碼輸了,還想賴賬!”
賭場的護衛(wèi)頭領,一個臉上帶疤、眼神兇悍的壯漢,皺著眉頭走上前來。他先是對宋清雁和周旖抱了抱拳,算是感謝她們指出小偷,然后目光如刀般射向那偷錢的漢子:“疤老六,又是你!上次的教訓還沒吃夠?敢在如意坊撒野偷竊,活膩了?!”
被稱為疤老六的漢子見抵賴不過,又見護衛(wèi)圍了上來,頓時慌了神,竟狗急跳墻,猛地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胡亂揮舞著,色厲內(nèi)荏地吼道:“滾開!都給老子滾開!誰敢過來!”
這一下,場面徹底失控。周圍的賭客驚叫著四散退開。護衛(wèi)們則立刻抽出棍棒,嚴陣以待。
宋清雁心中暗叫不好,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到動刀子的地步。她緊緊拉著嚇呆了的周旖,想趁亂退到安全角落。
那疤老六自知難以脫身,眼睛赤紅,竟把心一橫,揮舞著匕首不是沖向護衛(wèi),而是猛地撲向離他最近、看起來最好欺負的周旖,顯然是想劫持人質(zhì)。
“啊!”周旖嚇得花容失色,尖叫一聲,根本來不及反應。
眼看那明晃晃的匕首就要刺到周旖,宋清雁腦子“嗡”的一聲,幾乎是想也不想,用盡全身力氣將周旖往自己身后猛地一拽,同時抬起胳膊格擋!
預想中的刺痛并未立刻傳來。
只聽“鐺”的一聲脆響,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斜刺里閃出,精準地一腳踢在疤老六的手腕上。匕首應聲飛了出去,哐當落地。
緊接著,那黑影動作不停,反手一記手刀,又快又狠地劈在疤老六的頸側(cè)。疤老六連哼都沒哼一聲,兩眼一翻,軟綿綿地癱倒在地,直接昏死過去。
整個過程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宋清雁驚魂未定,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穿著普通灰布短打、面容平凡無奇、丟進人堆就找不著的男子收回了手,正平靜地看著她。那人對著宋清雁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然后轉(zhuǎn)向賭場護衛(wèi)頭領,聲音低沉沙啞:“此人意圖行兇,人贓并獲,交由你們處置了。”
那灰衣男子不再多言,只是又看了宋清雁一眼,眼神意味深長,隨即身形一晃,便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中,眨眼不見了蹤影。
宋清雁的心還在狂跳,但已明白過來那一定是沈淮川的人。想到沈淮川即便在自身難保的關頭,竟還分神安排了人確保她的安全,讓她一時有些怔忡。
“你沒事吧?!”周旖這才反應過來,帶著哭腔抓住宋清雁的胳膊上下檢查,看到她抬起格擋的手臂袖子被劃破了一道小口子,幸好只是擦破了點皮,頓時后怕不已,“嚇死我了!嚇死我了!都怪我不好,非要來這種地方……”
“沒事了,沒事了。”宋清雁回過神來,壓下心中的波瀾,輕輕拍了拍周旖的手背安慰她,又對護衛(wèi)頭領道,“既然人已抓到,此事便罷了。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
護衛(wèi)頭領哪里敢攔,連聲道歉,親自將她們送出了如意坊。
經(jīng)過這番驚嚇,周旖什么玩鬧的心思都沒了,小臉煞白,緊緊抓著宋清雁的袖子,一刻也不想在這地方多待。
兩人上了馬車,周旖還心有余悸,帶著鼻音道:“清雁姐姐,剛才真是太險了……多虧了你,還有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好心人對了,那人你認識嗎?身手真好!”
宋清雁含糊地搖搖頭:“不認識,或許是路見不平吧。”她不想過多解釋,沈淮川處境危險,并不適合多說。
周旖卻自顧自地陷入了另一種后怕:“完了完了,這事要是讓我爹或者我哥知道……我偷跑來賭場還差點出事……他們非打斷我的腿不可!清雁姐姐,你千萬要替我保密啊!”
“現(xiàn)在知道怕了?”宋清雁看著她這可憐兮兮的樣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戳了戳她的小鼻子,“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嗯嗯嗯!我再也不來了!”周旖把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
馬車將周旖安全送回了尚書府附近的小巷,兩人約好下次還是去些安全風雅的地方,這才分手。
宋清雁獨自坐在回王府的馬車上,看著窗外漸漸亮起的萬家燈火,小年夜的喜慶氛圍已經(jīng)開始彌漫。但她心里卻沉甸甸的,毫無歡慶之意。
馬車在淮王府側(cè)門停下。宋清雁下了車,快步走進府中。
王府內(nèi)似乎比離開時更安靜了,那種無形的緊繃感依舊存在,但仿佛又多了幾分劫后余生的疲憊感。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朝著主院的方向走去。越靠近,她的腳步越慢,心也提得越高。
主院的門依舊緊閉,但守在院外的侍衛(wèi)似乎減少了些,不再是那種劍拔弩張的戒備狀態(tài)。阿亦并不在門口。
宋清雁站在離院門幾步遠的地方,左看右看,跟做賊似的,偷偷鉆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