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結交洪知縣,并不單單是因為他的權勢,以及他的權力。
更重要的是,洪知縣這個人,在這件事情上出了大力氣,而且,他并沒有擺太多官老爺的架子,至少是在陳清面前,沒有擺什么架子,所以在陳清看來,這是個可交之人。
而且這個年紀的進士,完全可以說得上是前途無量,便是京城里那些達官貴人們,也會在放榜的時候去榜下捉婿,押上自己的政治籌碼。
此時,洪知縣尚且力弱,此時陳清要是能跟他有一些交情,即便是算不上押注,對于將來,自然也是有好處的。
在知縣老爺的書房里待了一會兒之后,陳清主動告辭離開,回到了顧家大院歇息。
之后的差不多十天時間里,陳清的日子恢復了規律,他上午偶爾會去找楊先生學武,下午大多數時間,則是待在自己的房間里,或者翻看書籍,或者給楊先生寫一些小故事。
而顧小姐,則是在陳清的建議之下,時不時會去安仁堂看一看。
在此期間,顧小姐又按照陳清給她的計劃書,去唱了紅臉,被陳清給開掉的那些顧家人,這十天時間,已經被她引回了五六家,一時間,這位顧家七姑娘的,在顧家內部的影響力,可以說是暴增。
不過,陳清已經不太注意這些了。
這天下午,陳清照常從外面回到顧家大院,他手里拿了一本從外面書鋪剛買回來的書本,剛回到院落里沒多久,正在涼亭之下翻書的時候,一身淡藍色衣裳的小月,已經氣鼓鼓的走了進來。
這會兒,陳清到顧家已經超過了一個月時間,這一個月時間里,他與顧小姐真正見面的次數,差不多只有五次左右,而跟小月,卻是實打實的天天見面。
一來二去,兩個人早已經很熟了。
見小月臉色不太好看,陳清放下書本,笑著說道:“誰惹我們小月姑娘不高興了?”
說完這句話,陳清打量了一眼她的打扮,又繼續笑道:“今天換新衣裳了,難得難得。”
平日里,小月大多數時間都是穿著粗布制作的下人服飾,今天卻穿了件絲織的衣裳,一眼看去,已經不像是個下人了。
整個德清縣,能有這樣衣裳的,恐怕也沒有多少個,也只有顧家這種首富之家,下人才有可能穿上這樣的衣裳。
小月聞言,在陳清面前轉了一圈,然后頗有些得意洋洋:“這是去年我辦事得力,小姐賞給我的,是小姐以前穿的衣裳。”
陳清撫掌感嘆:“真是不錯。”
小月被他夸了幾句,更加高興,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氣呼呼的說道:“昨天有人來告訴我,說公子常去聽書的那位先生,有個漂亮的女兒!”
“今天早上,我跟去看了!”
小月看著陳清,竟有些委屈了:“那小女孩,果然長得好看!”
當初,陳清能夠篤定楊先生有一些傍身的功夫,除了因為楊先生能夠行走江湖以外,就是因為楊先生那個十來歲的女兒,生得很是不錯。
帶著這樣一個閨女,依舊有底氣走江湖,還能夠安然無恙,這就說明楊先生一定是有些本事的。
陳清聞言,啞然道:“你偷偷跟著我了?”
“我…”
小月扭過頭去:“又…又不是我自己要跟著你。”
她確實理虧,支支吾吾了幾句,也說不明白,只能看著陳清,輕輕咬牙:“公子,到秋天你就要跟小姐成婚了!”
陳清啞然道:“這有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了。”
小月左右看了看,低聲道:“小姐她臉皮薄,不好意思跟你說,這事小姐要是知道了,一定不高興的。”
說著,小月又在陳清面前轉了一圈,然后直直的看著陳清。
陳大公子低頭喝茶,心中啞然一笑。
他知道,小月這是在向他展示,她穿上新衣服,也很好看,不比外頭的楊姑娘差了。
看著這十幾歲的小姑娘,陳清心里生不出什么邪念,只覺得她清純可愛。
陳大公子頓了頓,開口說道:“我這幾天跟楊先生一起,定下了一折書,明后天就要開頭了,小月你跟你家小姐要是閑著沒事,可以去聽一聽。”
小月眼睛閃動,看著陳清:“公子你編的?”
陳清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的說道:“從前聽過,算是我抄來的。”
小月“哦”了一聲:“叫什么名字?”
“西廂記。”
小月眼睛眨了眨:“講的什么?”
陳清笑著說道:“講的是公子小姐兩情相悅的故事。”
“呀!”
小月驚呼了一聲,然后認認真真的看了看陳清,忽然笑著說道:“那我可要帶小姐去聽一聽了,只不知道那茶館給不給女兒家去。”
“給去。”
陳清回答道:“一樓不太方便,不少人說污言穢語,你帶你家小姐上二樓聽就是,這點花費對顧家來說,不痛不癢。”
小月記下了,眨了眨眼睛問道:“那公子你明天去不去?”
“應該要去聽罷。”
陳清笑著說道:“去看一看效果怎么樣。”
“那我這就去跟小姐說。”
說完這句話,她扭頭一路小跑,就要回繡樓去,剛走到院子門口,突然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迎面走來,小月抬頭一看,嚇了一驚,連忙低頭行禮:“老爺!”
小月咽了口口水:“您回來了!”
來人正是顧老爺。
顧老爺看了看小月,點了點頭道:“回來了。”
他捋了捋下頜的胡須,開口說道:“你去跟盼兒說一聲,就說一會兒我去瞧她。”
小月連忙應聲,扭頭去了。
顧老爺則是邁步,進了陳清的院落。
此時陳清也已經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他走到院子門口,對著走進來的顧老爺拱手行禮:“叔父。”
顧老爺擺了擺手,拉著陳清的袖子進了這院落。
“里頭說話。”
顧老爺與陳清一起,進了房里,二人各自落座,陳清給顧老爺倒了杯茶水,問道:“叔父這一趟出去,還順利嗎?”
顧老爺仰頭喝了口茶水,沉默了片刻,微微搖頭。
顯然,他這一趟出門,并不怎么順利。
喝了口茶之后,他看著陳清,開口說道:“剛才老夫去了一趟鋪子里,德清這段時間的事,我已經聽老陸說了。”
顧老爺看著陳清,開口說道:“事情…總得來說,賢侄辦的還是很好的。”
他看著陳清,頓了頓,繼續說道:“獨獨有一件事不太對,我聽說,你拿了鋪子里的錢,給洪知縣送禮了?”
“是。”
陳清點了點頭:“這事承了洪知縣的情,不得不去表示表示。”
顧老爺問:“你送了多少?”
“都是文房四寶之類,加在一起一百多兩銀錢。”
顧老爺搖頭道:“太少,太少了。”
他再一次喝茶,繼續說道:“至少要給個五百到一千兩,才算是差不多。”
說完,顧老爺默默說道:“明日,老夫親自去見縣尊,再表示表示,賢侄你就不要管了。”
陳清點頭,表示明白。
顧老爺站了起來,背著手說道:“你家里送給我的信,我已經看了,若是給回信,估計用不幾天,陳家就會有人過來。”
陳清張口欲言,卻被顧老爺打斷:“他們要來也好,你家里人來了,我們兩家正好商量商量具體的婚事。”
“商量商量,你是招贅還是娶親。”
顧老爺在房間里一邊踱步,一邊跟陳清說著話,等他走到陳清書桌前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幾本書,以及一篇沒寫完的文章。
顧老爺停下腳步,背著手,看著書桌上的內容,先是一怔,然后喃喃道:“書經,時策…”
他扭頭看著陳清,皺眉道:“賢侄這是要考學?”
陳清也站了起來,也走到自己書桌前,他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說道。
“閑來無事,就想再試一試。”
他苦笑道。
“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這塊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