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在半昏迷狀態中不知度過了多久,只覺得周身劇痛與冰冷交織,意識在黑暗的邊緣浮沉。就在他即將徹底沉淪之際,一股溫和卻不容置疑的力量緩緩注入他幾近枯竭的經脈,護住了他的心脈,并開始梳理他體內因激戰而紊亂不堪的靈力。
他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他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簡陋卻異常潔凈的石室之中,身下是一張鋪著干燥柔軟獸皮的石床。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藥清香,與他之前敷用的凝血草氣味相似,卻更為精純濃郁。
“你醒了?”一個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云澈心中一驚,猛地轉頭望去。只見一位身著粗布麻衣、須發皆白的老者正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手中搗弄著石臼里的草藥。老者面容清癯,眼神澄澈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周身卻沒有絲毫靈力波動,宛如一個普通的山野老人。但云澈絕不敢如此認為——能在這等險地安然居住,并能將他從那般重傷中救回,豈是凡人?
“是前輩…救了晚輩?”云澈掙扎著想坐起身行禮,卻牽動了后背的傷口,頓時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躺著別動。”老者并未抬頭,語氣平淡,“你背后那一刀,再深半寸,神仙難救。能撐到老夫采藥歸來,算你命大。”
云澈這才想起昏迷前的慘烈廝殺,忙內視自身。他發現背后那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已被妥善包扎,藥力正在持續滲透,修復著受損的組織。更讓他心驚的是,體內那縷因施展“一線天”而幾乎耗盡的太初劍氣,此刻竟自行緩緩流轉,雖微弱,卻異常堅韌凝練,甚至在自主吸納石室內那精純的草木靈氣進行恢復!而胸口的那枚太初道種,也散發著前所未有的溫熱與雀躍,仿佛回到了某種“家”一般。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云澈誠心道謝,心中戒備稍減,“晚輩云澈,遭仇家追殺,墜落于此谷,不知前輩尊姓大名?此地是……”
老者放下石臼,抬眼看了看他,目光在他腰間那毫無靈力波動的承影劍以及胸口微微發熱的道種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老夫木青,一介山野散人,在此谷中避世隱居已有甲子。此地乃幽谷之底的一處秘府,外人難至。”
木青?云澈心中默念,并未聽過此名號。但他能感覺到,這位老者絕非凡俗。
“你小子的體質和功法,倒是稀奇。”木青老者忽然說道,“重傷至此,體內靈力本該潰散,卻有一股至純至初的生機牢牢鎖住本源,更兼有一縷鋒銳無匹、品階極高的先天劍氣自行護主……否則,你也等不到老夫回來。”
云澈心中劇震,對方竟一眼看穿了他最大的秘密——太初道種與太初劍氣!他頓時緊張起來。
木青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擺擺手:“不必緊張。老夫若對你那點東西有想法,你此刻已是一具尸體。只是好奇,是何等傳承,能在這末法時代,修出這般近乎失傳的古法之氣。”
云澈稍安,猶豫片刻,考慮到對方救命之恩,便簡略說道:“晚輩偶然得了一部名《太初劍典》的殘卷,并有一枚家傳的奇異石頭輔助,方才練就些許微末伎倆。”他并未提及道種與劍典全名,也未說出來自那具玉骨。
“《太初劍典》?”木青老者眼中驟然爆發出懾人的精光,一直古井無波的臉上竟浮現出極度震驚與追憶之色!“竟是那部傳說中的……難怪!難怪有此氣象!”
他猛地站起身,來回踱步幾步,喃喃自語:“太初現,道種鳴……古道不孤……原來傳言非虛……”
云澈被老者的反應驚得不知所措,心中更是翻起驚濤駭浪:這位木青前輩,竟知曉《太初劍典》?!
良久,木青老者才平復下來,重新坐下,目光復雜地看著云澈:“小子,你可知你所得是何等機緣?《太初劍典》,據傳乃上古時期,觸摸到天地本源的大能所創,非身懷‘太初道種’ 者不可修習。其練就的太初之氣,乃萬氣之始,可衍化萬物,亦能克制萬法。你所修的那縷劍氣,應是太初劍氣的雛形。此法門早已失傳萬載,想不到……竟在你身上重現。”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說道:“福兮禍之所伏。懷此重寶,若無相應實力,便是取死之道。你那仇家,恐怕也非尋常吧?”
云澈心中豁然開朗,又凜然生畏。原來自己所修功法如此不凡,同時也明白了懷璧其罪的道理。他深吸一口氣,將村莊慘案、“天”組織黑衣人的追殺以及自身的血海深仇簡要告知了木青老者,唯獨隱去了那處得到傳承的洞府具體位置。
木青老者聽罷,沉默片刻,嘆道:“‘天’組織……老夫隱居多年,對外界之事知之甚少。但聽你描述,其行事狠辣,組織嚴密,所求甚大,絕非易與之輩。你欲報仇,前路艱險萬分。”
“縱是刀山火海,此仇必報!”云澈眼神堅定,無絲毫動搖。
木青老者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心志倒堅。你既與老夫有此緣法,又身負太初傳承,老夫便幫你一幫。你傷勢未愈,暫且在此安心修養。待你傷好,老夫可指點你一二,或許能讓你對自身功法,有更深領悟。”
云澈大喜過望,連忙道謝:“多謝前輩!”
接下來的日子,云澈便在木青老者的秘府中安心養傷。老者不僅醫術高超,提供的草藥藥效極佳,更讓云澈驚喜的是,老者似乎對《太初劍典》的基礎理念有著極深的理解,往往三言兩語的點撥,便能讓他茅塞頓開,困擾許久的修煉關竅豁然貫通。
他對太初劍氣的掌控越發精細入微,不再僅限于凌厲攻伐,更能化出一絲滋養肉身、加速傷勢恢復。其修為也徹底穩固在煉氣三層巔峰,甚至觸摸到了第四層的壁壘。
更讓他驚喜的是,在木青老者提及“萬物有靈,皆可溝通”的理念后,他嘗試以太初道種為媒介,將自身那縷蘊含生機的太初之氣緩緩渡入那株一直沉睡、靈性大損的月華草中。
起初并無反應,但云澈持之以恒。數日后,月華草干枯的葉片竟重新煥發出一絲微弱的瑩白光澤,并傳來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欣喜與依賴的情緒波動!它正在緩慢復蘇!
此舉也讓木青老者再次驚嘆于太初之氣的神妙。
一日,云澈傷勢已好了七成,正在石室外演練《掠影》劍法,木青老者在一旁觀看,忽然開口道:“你所修劍典,重意不重形,重源不重流。你可知何為‘太初’?”
云澈收劍,恭敬答道:“晚輩淺見,太初者,萬物之始,大道之源。”
“說得不錯,卻未及根本。”木青老者頷首,“于你而言,太初便是你自身。是你未被塵垢蒙蔽的本心,是你最初始、最純粹的意志。你的劍,不應僅是模仿劍招,更應是你意志的延伸。你回想你施展那招‘一線天’時,心中所想為何?”
云澈一怔,回想起當時場景,下意識道:“……只想著一劍破敵,別無他物。”
“這便是了。”木青老者眼中精光一閃,“唯精唯一,乃歸太初。你當時心無雜念,唯有最純粹的‘破敵’之念,故能引動太初劍氣最深層的鋒銳之力。日后修煉,當常守此心,勿忘勿助。”
云澈如醍醐灌頂,之前修煉中的許多滯澀之處瞬間暢通!他再次施展《掠影》劍法,劍光依舊,卻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靈性與穿透力,仿佛每一劍都更貼近“道”的本質。
又過了十余日,云澈傷勢盡復,修為甚至因禍得福,隱隱有突破至煉氣四層的跡象。他對太初道種和《太初劍典》的理解也更深了一層。
他深知此地雖好,卻非久留之地。大仇未報,“天”組織猶在,他必須離開。
臨行前,木青老者并未多言,只是贈予了他一些自己煉制的、效果奇佳的療傷與恢復靈力的丹藥,以及一張手繪的、標注了幽谷部分安全路徑與危險區域的地圖。
“此谷并非你所見這般簡單,深處有大兇險,亦有大機緣。你日后若修為足夠,或可再來探尋。出去之后,萬事小心。”木青老者叮囑道。
云澈深深一拜:“前輩教誨,晚輩銘記于心。救命授業之恩,云澈永世不忘!待晚輩了卻恩怨,必再來拜謝前輩!”
木青老者擺擺手,轉身走入石室深處,身影消失在陰影之中。
云澈收拾心情,依據地圖指引,向著幽谷出口方向行去。他步伐沉穩,目光銳利,周身氣息內斂卻隱含鋒芒。
經歷生死磨難與此番靜修,雛鷹羽翼漸豐,即將重返廣闊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