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整片天珠山脈吞噬。
這里雖已被納入廈城未來的旅游開發規劃,但此刻,它仍是一片未經雕琢的原始荒野。
濃密的林冠遮蔽了月光,山風穿過林間,帶起一陣陣如同鬼哭狼嚎的呼嘯。
盤根錯節的樹根與濕滑的苔蘚覆蓋著崎嶇的山路,尖銳的荊棘藤蔓如同帶刺的羅網,將前路封鎖得密不透風。
對普通人而言,深夜闖入這樣的山林,無異于自尋死路。
但李凡不是普通人。
“dUang!”
沉重的合金盾牌在他手中輕若無物,隨手一揮,便將擋路的灌木與藤蔓掃開一條通路。
他那遠超常人的體質,讓他在這復雜的山地中如履平地,速度快得驚人。
而他自己的配槍,以及鄭良哲那把承載著英魂的手槍,則被他妥善地別在腰間,冰冷的金屬質感,時刻提醒著他此行的目的。
就在李凡進入天珠山不過十多分鐘的時候,他的腳步忽然一頓。
因為就在這時,方圓一百六十一米的身份識別雷達范圍內,兩個血紅色的面板,悄無聲息地跳了出來。
【姓名:游信毆,38歲,潼安分局刑警支隊刑警,唐村制販毒集團核心打手,游所為心腹,涉嫌故意殺人、非法持槍……】
【姓名:游燁涼,36歲,潼安分局刑警支隊刑警,唐村制販毒集團核心打手,游所為心腹,涉嫌故意殺人、非法持槍……】
根據雷達鎖定的位置。
兩人在李凡眼中,就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
一個在左前方三十米處的一棵巨樹樹杈上,另一個在右前方五十米外的一塊巖石后,兩人呈交叉火力之勢,將這片唯一的上山小徑死死鎖住。
李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暗哨?
他沒有絲毫躲藏的意圖,反而大步流星地繼續向前。
樹杈上,游信毆透過夜視望遠鏡,看到那道大搖大擺走來的身影,瞳孔猛地一縮。
他立刻通過喉震式對講機低吼:“目標出現!一個人!準備動手!”
巖石后的游燁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興奮,手指緩緩搭上了扳機。
但就在兩人以為目標即將進入最佳射程時,那道身影卻做出了一個讓他們完全無法理解的動作。
“嘭!”
一聲悶響,李凡將左手的重盾猛地插在身前的泥地里,厚重的合金盾牌瞬間成了一面堅不可摧的掩體。
下一秒,他雙手閃電般探向腰間,兩把黝黑的制式手槍已然在握。
沒有瞄準,甚至沒有片刻的停頓。
“砰!砰!”
殿堂級槍法,啟動!
兩聲清脆的槍響,幾乎在同一時間炸開,子彈撕裂夜空,帶著死亡的嘯音,精準地撲向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樹杈上,游信毆正要探頭射擊,一顆子彈卻先一步穿透了層層枝葉的阻礙,毫無偏差地從他的眉心鉆了進去。
他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木偶,悄無聲息地從樹上栽了下來。
巖石后,游燁涼聽到槍聲,下意識地就要縮頭,可他的動作終究慢了一步。
另一顆子彈以一個刁鉆詭異的弧度,繞過巖石的邊緣,精準地掀飛了他的天靈蓋。
一擊斃命!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李凡輕描淡寫的將雙槍插回槍套,隨后又慢條斯理地拔起盾牌,走到兩具尚有余溫的尸體旁。
他快速地搜了搜,將兩人身上的備用彈匣和手槍全都收繳一空。
隨即,尋蹤覓跡技能開啟。
一條淡不可見的紅色絲線,從兩具尸體上延伸而出,蜿蜒著指向大山深處。
“滋啦……”
就在他準備繼續追擊時,耳麥里傳來了費明智那壓抑著焦慮的聲音。
“李凡!什么情況?我剛才好像聽到槍聲了!”
市局會議室里,所有大佬都屏住了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
“報告費局。”李凡的語氣平靜得像是在散步,“沒什么,碰到了兩個游所為布置的暗哨,已經解決了。”
“接下來,我會繼續深入。”
會議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解決了?
就這么……輕描淡寫?
一眾警界大佬面面相覷,集體倒吸一口涼氣。
聽這小子的語氣,怎么跟出門遛彎順手踩死了兩只螞蟻一樣輕松?
可他們心里比誰都清楚,這根本不簡單!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山里,李凡在明,敵在暗,他自己還不熟悉地形,這種情況下,能毫發無傷地反殺掉兩個經驗豐富的持槍悍匪,這是何等恐怖的實力?!
這小子,到底是個什么怪物!
費明智懸著的心放下大半,但臉色卻愈發凝重,他對著話筒沉聲叮囑:“千萬小心!游所為不是善茬!”
“明白。”
李凡應了一聲,便不再多言,邁開腳步,循著那條只有他能看見的紅色絲線,繼續向著黑暗的深山挺進。
山路愈發難行。
但李凡的速度卻沒有絲毫減慢。
約莫前行了五百米,他的身份識別雷達再次有了反應。
又是兩個血紅色的面板。
又是兩個埋伏在險要位置的持槍暗哨。
李凡冷笑一聲,甚至懶得再用盾牌做掩護。
他一邊保持著勻速前進的步伐,一邊雙手再次拔槍。
“砰!砰!”
又是兩聲槍響,又是兩名游所為心腹應聲倒地。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快得甚至沒有驚起林中的一只飛鳥。
如法炮制,干凈利落。
......
與此同時。
天珠山深處,一處不為人知的狹小峽谷。
夜風在這里被山壁撕扯成尖銳的呼嘯,林木稀疏,只有嶙峋的怪石與半人高的荒草。
月光慘白,勉強照亮了峽谷中央的一小片空地。
那里,突兀地立著七八座簡陋的土墳。
沒有墓碑,只有幾塊被山洪沖刷得棱角分明的石頭,沉默地插在墳前,像一隊永不離崗的哨兵。
游所為背著那桿冰冷的狙擊步槍,半蹲在這幾座無名墳前。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長,一半是警察,一半是魔鬼。
游所為伸出手,指尖粗糙的皮膚,輕輕拂過其中一塊石頭上凝結的露水,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臉頰。
“兄弟們,好幾年沒來了。”
他的聲音很輕,被風一吹就散了,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語,“墳頭草……都這么高了。”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可那笑意比哭還難看。
他拔掉墳前幾根最礙眼的雜草,隨手扔在一邊。
“兄弟們別怪我,不是老游忘了,也不是老游我不想來。”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沙啞下去,像被砂紙磨過,“是沒臉來!”
游所為思緒飄忽。
十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夜晚。
“129天珠鎮特大緝毒行動”,他帶著手底下最精銳的七個兄弟,將一伙窮兇極惡的毒販追捕至此。
那是一場真正的血戰。
他眼睜睜看著那伙毒販如同瘋狗般負隅頑抗,也眼睜睜看著自己朝夕相處的兄弟,一個接一個地倒在血泊里。
子彈撕裂空氣的尖嘯,戰友臨死前的悶哼,毒販瘋狂的叫囂……
那些畫面和聲音,像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糾纏了他十年。
最后,只剩下他和毒販頭子。
兩人都打光了最后一顆子彈,像野獸一樣扭打在一起,用石頭,用牙齒,用一切能用的東西,拼盡全力想把對方送進地獄。
當支援趕到時,兩人都已身中數槍,血肉模糊地倒在峽谷中央,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
毒販頭子被生擒歸案。
而他,游所為,親手擊斃數名毒販,活捉首惡,榮立一等功,被授予“二級戰斗英雄”榮譽稱號。
那一年,他風光無限,是整個廈城警界的驕傲。
只是,沒人知道,在那場慘烈的戰斗中,警方所掌握情報里明確提到的,有二十公斤足以讓無數家庭破碎的冰毒,不翼而飛。
他也因此,與“特等功”和“一級戰斗英雄”的至高榮譽,失之交臂。
想到這里,游所為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峽谷,望向山下唐村的方向。
那里燈火通明,警燈閃爍如繁星,將整個村子圍得水泄不通。
曾幾何時,那里的每一棟別墅,每一輛豪車,都與他息息相關。
當年,在唐村族老的恩威并施的親情牌下,他看著貧窮落后的唐村,看著家家戶戶食不果腹、衣不裹體,他最終動搖了信念!
游所為用那二十公斤冰毒作為啟動資金,用自己緝毒英雄的身份和在警隊日益高漲的權勢作為保護傘,一步步將那個貧窮落后的唐村,打造成了一個富得流油的“先進文明村”。
他成功了。
他讓所有唐村人都過上了好日子,他成了唐村人口中無所不能的“活菩薩”。
可他也徹底墮落了。
從一個嫉惡如仇的緝毒英雄,變成了一個雙手沾滿罪惡的毒梟幫兇。
他的目光里,懊悔、不甘、怨毒、釋然……種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最終都化作一聲長長的、滿是疲憊的嘆息。
十年如一夢。
他緩緩低下頭,看著眼前這幾座孤零零的土墳,仿佛看到了那幾張年輕而充滿信任的臉。
“兄弟們,這一次……”
“老游怕是真的要來陪你們了。”
他臉上浮現出一抹解脫又自嘲般的笑容,“就不知道……等見了面,你們……”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
一陣輕微,卻極富節奏的腳步聲,突兀地從峽谷入口處傳來,瞬間打破了這里的死寂。
游所為后面的話,戛然而止。
他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成針尖大小!
幾乎是本能反應,他當場身形一矮,整個人便如貍貓般無聲地竄到了旁邊一塊半人高的墓石之后,同時單手順勢就將背上的狙擊步槍抄在了手中。
“咔噠。”
冰冷的槍栓被拉動,子彈上膛。
整個動作行云流水,快到極致,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充滿了肌肉記憶下的殺伐本能。
十年養尊處優的安逸生活,似乎并未磨去他骨子里那頭野獸的獠牙。
峽谷入口處,一道魁梧的身影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
來人沒有穿警服,而是一身便于在山林中行動的黑色勁裝,臉上棱角分明,眼神如鷹隼般銳利,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他看到游所為那黑洞洞的槍口,臉上沒有絲毫懼色,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
看清來人的臉,游所為緊繃的身體才緩緩放松下來,槍口也順勢放下。
“你怎么來了?”
來人正是他的頭號心腹,潼安分局刑警支隊大隊長,郭成仁。
郭成仁不是唐村人,卻是游所為一手從街頭混混提拔起來的,當年在一次火拼中,更是替他結結實實地擋過一槍,是真正能將后背交給對方的死士。
郭成仁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看著游所為,然后,緩緩地搖了搖頭。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游所為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聲音沙啞地擠出幾個字。
“都沒了?”
郭成仁這才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驚悸與駭然,“是,都沒了。”
“我們布置在沿路山道上的七個人,全都聯系不上了。連一聲警報,一條訊息都沒能傳出來!”
“要不是我們提前約定了,每隔十分鐘必須通訊聯絡一次,我怕是到現在都還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他們已經出事了!”
七個人!
全都是他從刑警隊里帶出來的精銳,是跟著他刀口舔血、殺過人的亡命徒!
每個人都配備了槍支,占據了最有利的伏擊地形。
就算是市局的特警大隊強攻,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讓他們連個響動都發不出來,就人間蒸發!
這他媽……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郭成仁的話,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游所為的心上。
他緩緩地,緩緩地站直了身體。
那副剛剛還寫滿了疲憊與落寞的臉上,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
他那雙原本有些渾濁的眼睛,在這一刻,重新變得銳利如刀,仿佛又變回了十年前那個在天珠山里與毒販血戰的緝毒英雄!
整個人的氣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驚人變化!
郭成仁看著游所為的變化,眼中非但沒有恐懼,反而迸發出一股狂熱的崇拜與嗜血的興奮。
這才是他認識的那個男人!
這才是那個讓他心甘情愿追隨,甚至愿意為其去死的男人!
“頭兒……”郭成仁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激動。
游所為抬起手,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那桿冰冷的狙擊步槍,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
“哼。”
“我游所為就算窮途末路,也沒有人能夠審判我,老天爺也不行!”
“我要死,那也只能終結在我自己的手里!”
“警方想逮捕我?可沒那么容易!”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如電,射向峽谷外那片深沉的黑暗,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礙,看到那個正在逼近的、未知的對手。
“我倒要看看,這廈城警方,什么時候出了這么一號能人!”
話音落下,他將狙擊槍往肩上一扛,那股屬于梟雄的滔天霸氣,轟然迸發!
“準備作戰!”
郭成仁臉上的肌肉興奮地扭曲起來,他猛地一挺胸膛,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