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城外。
李凡聽著鄭賽男的介紹,目光平靜地掃過窗外,身份識別雷達的無形領域早已將前方兩百多米的范圍籠罩。
雷達反饋很平靜,暫時沒有出現任何異常。
不過李凡沒有吭聲,只是握著方向盤,繼續驅車深入。
BJ90在空曠的街道上平穩行駛,像一頭正在巡視領地的猛獸,安靜,卻充滿了壓迫感。
鄭賽男看著李凡的側臉,心里也有些打鼓。
今晚的行動太過順利,順利得讓她感覺像在做夢。
但她也清楚,越是這種根深蒂固的老地方,藏著的往往才是最兇惡的大魚。
這時,車輛不疾不徐地拐過一個彎。
但也與此同時。
“吱——!”
一聲刺耳的急剎,打破了夜的寧靜。
BJ90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猛地按住,四個輪胎在地面上劃出淺淺的印記,穩穩地停在了一家名為“源陽汽車貿易有限公司”的巨大4S店門口。
巨大的沖擊力讓毫無防備的鄭賽男身體猛地前傾,差點撞到前排座椅上。
她驚魂未定地抬起頭,卻看到駕駛座上的李凡,正死死地盯著那家燈火通明的4S店,那張一向從容淡漠的臉上,此刻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這時候,李凡的腦海里,系統那沉寂了片刻的警報聲,如同火山爆發般轟然炸響!
身份識別雷達的掃描圖上,那棟氣派的玻璃建筑內部,幾個刺眼的紅色人形標記,正聚集在一個豪華的辦公室里。
【姓名:于文石,男,24歲,潼安派出所民警,涉嫌利用職務之便,勾連違法犯罪團伙進行違法犯罪活動,并從中牟取暴利……】
【姓名:蔣星宇,男,32歲,潼安派出所民警,于文石的下屬,同流合污……】
【......】
【姓名:穆新榮,38歲,源陽汽車貿易有限公司董事長。涉嫌領導、組織黑社會性質組織,走私,開設賭場,組織偷渡,故意傷害,故意殺人……】
【姓名:龍志強,35歲,穆新榮的頭號打手,身上背負至少三條命案,極度危險……】
【......】
一連串的信息,像一把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進李凡的腦子里。
又他媽是警匪勾結!
叛徒有一個算一個,全他媽都該死!!!
“李局……”回過神的鄭賽男,看著李凡那駭人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
但李凡頭也不回,直接拿起了對講機。
他的聲音不再是之前的淡漠,而是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徹骨冰寒,讓頻道里所有正在待命的警員,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所有待命小組,立刻向城西汽車城‘源陽車貿’集結!”
“目標建筑內,我懷疑盤踞了一個規模不小的違法犯罪團伙,且可能擁有槍支等火力!”
“重復一遍......”
“所有人,都給老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準備戰斗!!!”
......
源陽汽車貿易有限公司。
不同于尋常的4S店,這里與其說是賣車的,不如說是一座豪車博物館。
展廳里,一排排嶄新的超跑在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法拉利、蘭博基尼、勞斯萊斯……每一輛都價值不菲,足以讓普通人奮斗一生。
而在這座金錢堆砌的殿堂最深處,一間裝修極盡奢華的辦公室里,正上演著一出光怪陸離的魔幻劇目。
一張全自動麻將桌旁,四個男人正在酣戰。
每個人身后,都像標配一樣,站著兩名身段妖嬈、開衩高到大腿根的旗袍美女,負責添茶倒水,順便被主家揩油。
辦公室的另一頭,一張巨大的真皮沙發上,更是坐著幾個穿著警服的男人,正和幾個一看就不是善茬的紋身壯漢勾肩搭背,吹牛打屁。
酒瓶、果盤、K粉擺了滿桌。
甚至有人就當著那幾個警察的面,用吸管熟練地在茶幾上劃拉出一道白線,湊上去猛地一吸,隨即露出飄飄欲仙的表情。
而那幾個警察,對此視若無睹,仿佛吸的不是毒品,只是幾口香煙。
麻將桌上。
“糊了!清一色,對對胡,一條龍!給錢給錢!”
一個穿著警服,年紀輕輕卻一臉倨傲的男人,將手里的牌猛地一推,得意地哈哈大笑。
此人正是于文石。
“牛啊,于警官,您這是賭神附體了吧?!”
他對面,一個身材魁梧,脖子上掛著手指粗金鏈子的光頭男人,一邊罵罵咧咧地從身邊美女捧著的籌碼盤里抓出一大把,一邊滿臉堆笑地奉承著。
而他正是這家車行的老板,穆新榮。
他今晚手氣背到家,已經輸了不下幾十萬,但臉上卻看不到半點心疼,一雙賊眼不住地在身邊的旗袍美女身上游走,蒲扇般的大手更是肆無忌憚。
“于警官……”
穆新榮把籌碼推過去,剛想說點什么場面話。
“哎!”于文石直接一擺手,打斷了他,臉上帶著幾分少年得志的張狂,“榮哥,這都自己人了,還叫什么警官,見外了!喊我老弟就行!”
他拿起身邊美女遞過來的雪茄,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眼神里滿是毫不掩飾的野心。
“不瞞你說,榮哥,我早就想跟你們一塊玩了!可之前游所為那老東西不帶我,我那個死腦筋的姑父又看得嚴,那是真沒辦法!”
“現在好了,游所為倒臺了,潼安派出所現在我說了算,我姑父如今也一心想著退休,根本懶得管我!”
“所以你放心,從今往后,這潼安區,就是兄弟我說了算!你們的生意,我罩著!”
這番話,說得囂張至極。
穆新榮是什么人?在道上混了幾十年的老狐貍,聞言眼中精光一閃,立刻順著桿子往上爬,臉上的笑容也真誠了幾分。
“于老弟敞亮!那哥哥我就托大,喊你一聲老弟了!”
他端起酒杯,遙遙一敬,嘆了口氣。
“嗐,說實話,游所為倒臺,其實對我們的生意影響也有限。但說到底,咱們公司畢竟少了個能鎮得住場子的地頭蛇當靠山,很多事辦起來,總歸是束手束腳。”
“如今于老弟你肯豎這桿大旗,我們這些做生意的,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哈哈哈哈!好說!好說!”
于文石被這番話捧得渾身舒坦,只覺得眼前這個在潼安區跺跺腳地下世界都要抖三抖的大佬,也不過如此。
他大手一揮,豪氣干云。
“以后在潼安這一畝三分地,你們就橫著走!出了事,我來平!”
“來來來,別光說不練,繼續打牌!今晚誰也別想走,不把榮哥贏到當褲子,我于文石的名字倒過來寫!”
辦公室里,頓時響起一片哄堂大笑,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而不多時。
“糊了!又他媽糊了!哈哈哈!”
隨著于文石將手里的麻將牌“嘩啦”一下推倒,牌桌上的氣氛達到了一個新**。
穆新榮表面臉都快綠了,但眼中卻閃過不易察覺的不屑。
要不是他故意為之,于文石想從他這贏錢?
此刻,他看著于文石面前那堆得像小山一樣,起碼有大幾十萬的現金,嘴角故意抽搐了一下。
隨后,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從身邊的旗袍美女捧著的盤子里抓出一大把籌碼推了過去。
“于老弟今天這手氣,真是神了!哥哥我輸得心服口服!”
“那是!”于文石得意忘形,拿起雪茄猛嘬一口。
然后隨手從錢堆里抽出兩沓嶄新的鈔票,一左一右塞進身后兩個旗袍美女的衣領里,還順勢在人家滑嫩的皮膚上捏了一把。
“拿著,賞你們的!”
“謝謝于少!”兩個美女嬌呼一聲,媚眼如絲。
這一手豪闊的操作,讓沙發那邊跟著他混的蔣星宇等人看得是羨慕不已,紛紛跟著起哄,吹捧的話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于文石被捧得飄飄然,只覺得這才是他應該過的生活。
“行了行了,榮哥,看你輸得褲衩子都快沒了,今天就到這兒吧。”于文石大度地一揮手,示意散場。
穆新榮聞言,如蒙大赦,連忙笑著點頭,同時不著痕跡地給身后的龍志強遞了個眼色。
龍志強心領神會,立刻從兜里摸出一個精致的盒子,滿臉堆笑地走上前,恭恭敬敬地遞到于文石面前。
“于老弟,這是我們榮哥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于文石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打開盒子。
下一秒,他的呼吸都停滯了。
盒子里,一枚躍馬徽標的法拉利車鑰匙,正靜靜地躺在絲絨墊上,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頂配的SF90!落地價小一千萬!
于文石的眼睛瞬間就直了,他猛地抬頭看向穆新榮。
“榮哥,你這是……”
“哎,于老弟這就見外了不是?”
穆新榮笑著擺了擺手,那張橫肉叢生的臉上,此刻看起來竟有幾分真誠,“你肯喊我一聲哥,愿意帶兄弟們玩,當哥的能小氣嗎?這就是個小小的見面禮,給你代步用的。”
他見于文石眼神里閃過一絲猶豫。
于是又補充道:“放心,這玩意兒市面上貴,但你知道老哥是干啥的,這東西我們弄來便宜到你難以置信!”
“而且老弟要是怕影響不好,這車就放哥這兒,我這后山有個專業的賽車場,你想玩了,隨時過來,保證比你在馬路上開得爽!”
這番話,徹底擊潰了于文石最后一點理智。
他一把抓過車鑰匙,緊緊攥在手里,臉上是再也掩飾不住的狂喜和貪婪。
“那……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榮哥你這人,能處!”
辦公室里頓時又響起一片阿諛奉承的笑聲,所有人都知道,從于文石收下這把鑰匙開始,他們就徹底綁在一條船上了。
于文石摩挲著手里的車鑰匙,感覺自己的人生已經達到了巔峰。
姑父即將退休,游所為倒臺,潼安派出所他一手遮天,外面還有穆新榮這種道上大佬當錢袋子,以后這廈城,還不是任他橫著走?
可就在他飄飄然的時候,穆新榮卻忽然話鋒一轉,給自己點了根煙,慢悠悠地開口。
“不過話說回來,于老弟,哥哥我最近聽到點風聲,心里有點不踏實啊。”
于文石一愣:“什么風聲?”
“聽說,市局那邊空降了個狠人到咱們潼安分局當副局長,游所為那老東西,就是被他給活捉的。”
穆新榮的眼睛瞇了起來,看似隨意的問話里,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這事兒,于老弟你怎么看?”
聽到這話,于文石不屑地冷笑一聲。
他把法拉利鑰匙往桌上“啪”的一拍,胸脯拍得震天響,張狂到了極點。
“我當是什么事呢!榮哥你放心!”
“分局那邊,有我姑父在,翻不了天!至于咱們潼安派出所這一畝三分地,現在是我于文石說了算!”
他站起身,端起酒杯,環視一圈,意氣風發。
“他一個市局空降來的,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能有多大本事?別說他只是個副局長,就算市局派……”
話還沒說完。
“砰——!”
辦公室那扇厚重的實木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一個馬仔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臉上血色盡失,聲音抖得像是篩糠。
“榮……榮哥!不好了!”
“外面……外面全是警察!我們被包圍了!!!”
這凄厲的嘶吼,就像一把冰錐,瞬間刺破了辦公室里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于文石推倒麻將牌的動作僵在半空,臉上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狂笑,凝固成了一個滑稽的表情。
沙發上,蔣星宇等人吹捧的怪叫聲戛然而止,一個個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鴨子。
整個奢華的辦公室,前一秒還是酒池肉林,人間天堂,下一秒,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連滾帶爬沖進來的馬仔身上。
穆新榮緩緩放下手中的雪茄,那張橫肉叢生的臉上,笑容一點點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陰冷。
他沒有去看那個嚇破了膽的馬仔,而是緩緩轉過頭,將目光落在了于文石那張漲紅的臉上。
他的聲音不高,甚至還帶著幾分慢條斯理,卻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捅進了在場每個人的心臟。
“于文石,你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