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
廚房里,梁愛蘭正系著圍裙,端著最后一盤青菜走出來,看到兩人回家,臉上立刻笑開了花。
“回來啦?正好,快去洗手,準備開飯了!”
沙發上,李偉華也放下了手里的報紙,笑呵呵地看著他們。
“咕咚。”
李凡和梁小慧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感覺胃里那翻江倒海的毛肚和鴨腸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抗議活動。
“媽……爸……”李凡的聲音都有點發飄,“今兒……是什么好日子?整這么一大桌子菜干嘛?”
“什么好日子?”李偉華站起身,走到李凡身邊,驕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你慶功啊!”
“慶功?”李凡一愣。
“對啊,你不是二等功嗎?”
李偉華理所當然的說道:“這家里不給你整一桌,你不得說自己是撿來的?”
李凡:“……”
他現在寧愿自己是撿來的。
他感覺自己的胃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而是一個即將被引爆的軍火庫。
旁邊的梁小慧,一張俏臉已經沒了血色。
她悄悄地扯了扯李凡的衣角,投來一個“救我”的眼神,那小模樣,可憐得像一只淋了雨的貓。
李凡看懂了她的求救信號,然后……給了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并微微搖了搖頭。
開玩笑,這種時候,誰都跑不了!要死一起死!
梁小慧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飯桌上,氣氛熱烈得讓人窒息。
梁愛蘭和李偉華的熱情,就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而李凡和梁小慧,就是那烤架上快要被烤熟的肉串。
“來,小凡,吃塊排骨,恭喜你榮獲二等功!”梁愛蘭夾了一塊最大的排骨,放進李凡碗里。
“謝謝媽……”李凡欲哭無淚地把排骨塞進嘴里,感覺自己像是在嚼一塊石頭。
“小慧也多吃點!”梁愛蘭又把筷子伸向了梁小慧,“你看你,瘦得跟個小雞仔似的,一陣風都能吹跑了!多吃點肉,長身體!”
一塊碩大的紅燒肉,帶著顫巍巍的肥肉,落進了梁小慧的碗里。
梁小慧看著那塊肉,眼淚都快下來了。
她剛想說“姐我吃飽了”,李凡的聲音就搶先響了起來。
“對對對!我媽說得對!”李凡一邊艱難地往下咽著嘴里的飯,一邊瘋狂地給梁小慧夾菜,嘴里還振振有詞,“小姨你就是太瘦了,個子小,還沒肉,得多吃點!來,這魚肉不膩,吃了聰明!”
“還有這個雞腿,給你補補!”
“青菜也得吃,營養均衡!”
不一會兒,梁小慧面前的小碗,就被堆成了一座小山。
她抬起頭,用一種看殺父仇人般的眼神,死死地瞪著李凡。
李凡視若無睹。
梁小慧快吐了。
她感覺自己此刻就像一個被強行灌食的填鴨,每一口飯菜,都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挑戰她胃容量的極限。
而她對面的那個罪魁禍首,雖然也是一臉的生無可戀,但眉宇間那股子幸災樂禍的勁兒,怎么都掩飾不住。
一頓飯,在一種詭異而熱烈的氣氛中,終于吃完了。
李凡靠在椅子上,感覺自己已經撐到元神出竅,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他一轉頭,看到沙發上那一幕,心里的那點撐脹感,瞬間就被一種大仇得報的愉悅給取代了。
只見梁小慧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雙目無神地望著天花板,小肚子微微鼓起,一動不動,活像一只被翻了殼的小烏龜。
察覺到李凡的目光,她艱難地轉過頭,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對他比了個中指。
李凡嘿嘿一笑,心情舒暢。
跟我斗?小樣兒!
......
接下來的幾天,李凡如法炮制。
每天上午九點,一個吊著胳膊的年輕警察,都會準時出現在廈城長途汽車站出站口,往那一坐,跟個門神似的。
而那輛嶄新的警用大巴,則像一頭饑餓的猛獸,靜靜地停在不遠處,等待投喂。
然后,神奇的一幕就開始了。
“那個穿花襯衫的,抓!”
“左邊那個戴鴨舌帽的,也帶走!”
“還有那個大媽,別看她年紀大,手腳可不干凈,一起!”
李凡翹著二郎腿,喝著冰闊樂,指點江山,揮斥方遒。
他每指一下,兩所的民警就如狼似虎地撲上去,精準地將目標摁倒在地,然后押上大巴。
一開始,思明所的同志們還覺得是運氣。
可一連三天,天天如此,大巴車每天都塞得滿滿當當,拉著一車垂頭喪氣的賊,唱著“鐵窗淚”返回各自的派出所。
思明所的所長游浩渺,徹底麻了。
他的心情,就像是坐過山車,從最初的狂喜,到震驚,再到現在的痛并快樂著。
“喂?老顧?”電話里,游浩渺的聲音有氣無力,透著一股子生無可戀。
“又怎么了?”顧勇軍的聲音里則滿是壓抑不住的得意。
“我就是想問問……你們湖里所的看守所,還……還有地方嗎?”
游浩渺的聲音都快哭了,“我這邊已經人擠人了,床位全滿,連走廊都快蹲不下了!再這么抓下去,我就得申請把我們所的食堂改成臨時拘留室了!”
半晌后。
“憋嗦了,我也為這事煩著呢!”
這一天,為期一周的聯合反扒行動,還剩下最后兩天。
李凡依舊吊著胳膊,哼著小曲,準備出門去汽車站“上班”。
剛走到門口,就被顧勇軍給喊住了。
“等等!”
李凡一回頭,看見顧勇軍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所長,啥事?”
“從今天開始,反扒行動結束了。”顧勇軍宣布道。
李凡愣住了,一臉的問號:“結束了?所長,不是說好的一周嗎?這不還有兩天?”
顧勇軍看著他那副意猶未盡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瞪了他一眼:“你小子還好意思問?你自己沒發現,從昨天開始,你都抓不到幾個賊了嗎?”
被他這么一提醒,李凡頓時呲了呲牙。
“對啊!”他一拍大腿,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昨天我在那兒蹲了一整天,就抓了五六個歪瓜裂棗,連大巴車一半的座位都沒坐滿,還不夠塞牙縫的!”
顧勇軍聽得嘴角瘋狂抽搐。
聽聽,這是人話嗎?
一天抓五六個,還嫌少?換成別的反扒小組,能有這個收獲,都得開香檳慶祝了!
他沒好氣地說道:“賊也不傻!你小子現在在廈城道上的名聲,比我這個所長都響!”
“人家現在都傳開了,說廈城汽車站來了個‘罪惡掃描儀’,還是個吊著胳膊的年輕人,但凡心里有鬼的,只要被他看一眼,就得進去唱鐵窗淚。”
“現在消息靈通點的賊,寧愿繞路去隔壁市坐車,都不敢來咱們汽車站了!”
顧勇軍越說越好笑:“你把賊都嚇跑了,我還讓你去抓個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