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這個名字沉默了足足有五秒鐘,仿佛在確認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自己不過就是昨天晚上去酒館多喝了兩杯酒,早上起晚了一點而已。
怎么回來工作就丟了?
更何況這小子穿個又臟又舊的破麻衣。
明顯就是從路邊隨便拉的破乞丐。
安妮絲見他愣住,下巴抬得更高了:“讓開。”
奧丁目光越過安妮絲,射向車廂內的何西。
他不敢對雇主發火,但不代表他不能對那個搶走自己飯碗的“乞丐”發火。
“是叫蓋倫,對吧?”
“滾下來!”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何西當然想過,這枚金燦燦的盾牌,恐怕不像表面上那么好掙。
畢竟,能隨手拿出金盾的人,通常都不是傻子。
現在眼前的情況,他也大致弄懂了。
合著這位叫安妮絲的大小姐,是想借自己這把“刀”,把那個叫奧丁的家伙給趕走。
但這又如何呢?
那可是一枚實實在在的金盾。
‘如果有鑒定術之類的法術就好了,至少能看看這家伙的深淺...…’
他心里閃過這個念頭,目光落在前方的奧丁身上。
好在,眼前這個男人在他看來,外強中干。
給他的感覺甚至遠不如普林特衛隊的卡丹隊長。
風險可控,收益巨大。
想到這,他不再猶豫。
魔力在體內流轉,意念隨之而動。
【地刺術】
剎那間,地面迸裂!
三根近兩米長的尖銳土刺,以一種精妙的角度交錯斜立,瞬間將一臉勝券在握的奧丁連人帶馬困在當中,形成一個天然的巖石囚籠。
“唏律律——!”
那匹高大戰馬受驚之下,前蹄猛地揚起,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
馬背上的奧丁猝不及防,整個人被這股巨力向后掀翻,伴隨著一聲驚叫,擦著一旁鋒利的地刺邊緣,狼狽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何西也有些意外。
他本意只是威懾,沒想到對方竟如此不堪一擊。
畢竟,剛才那記策馬橫欄的動作,確實還挺像那么回事的。
“法……法術!?”
奧丁驚恐地看著身旁閃爍著土黃色光暈的地刺,嚇得臉色慘白,連滾帶爬地向后縮去。
“我……我認輸!我投降,尊敬的蓋倫法師閣下!”
一旁的安妮絲那雙漂亮的杏眼睜得圓圓的,下意識地捂住了小嘴,滿臉的不可思議。
她只是想氣走奧丁,卻沒料到這個路邊隨手“撿來”的年輕人,竟然是一位真的法師!
更關鍵的是她是認識一些法術的,但眼前這用土刺形成的牢籠一般的法術顯然不是基礎法術。
何西本就沒打算傷奧丁,否則地刺突起的位置,就不是包圍而是穿刺了。
他靠在車廂上,懶洋洋地開口:
“我就不下去了。你自己滾吧。”
奧丁如蒙大赦,點頭哈腰,嘴里還念著蹩腳的奉承:“是是是!我滾,我立刻滾!您…您寬宏大量的光芒簡直……”
“不許走!”
安妮絲突然出聲打斷,她探出半個身子,指著奧丁的鼻子,毫不客氣地說道:“我就知道你是個騙子!一個騙子還敢這么橫?路上居然要求我聽你的?”
奧丁的臉瞬間垮了下來,窘迫地辯解:“這不是想顯得專業一點嘛……我聽說厲害的冒險者都是這樣的。”
安妮絲:“……”
她被這種荒謬的邏輯噎得差點說不出話,隨即更加氣憤地斥責:“當初就是在管家面前耍了這么一手策馬橫欄,他就信了你的鬼話,說什么‘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職業者’!”
奧丁連忙繼續求饒:“我的大小姐!我就是一個馬術教練!霍爾德那種鄉下地方,哪里能有什么真正厲害的冒險者?是……是你們給的錢實在太多了,我……我才……”
他邊說邊手忙腳亂地從腰間解下一個沉甸甸的錢袋,一把扔在地上。
“這是…這是之前的定金!全還給您!一分不少!”
說完,他看也不看安妮絲一眼,轉身就朝著自己那匹受驚的戰馬跑遠的方向,連滾帶爬地追了過去。
‘霍爾德?’
何西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地名。
他記得很清楚,剛才安妮絲明明一副“沒聽說過這地方”的態度。
轉頭看向身旁的安妮絲。
只見這位大小姐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謊被戳穿了,漂亮的小臉蛋慢慢變得通紅,整個人都僵在了那里,眼神躲閃,不敢與他對視。
何西瞬間就猜到了大概。
這位大小姐大概是嫌棄霍爾德那種“鄉下地方”,根本不屑于承認自己也知道,甚至可能她自己就是從那兒來的?
難怪她之前一邊說不知道,一邊又篤定那里沒什么像樣的冒險者。
想到這,何西覺得有趣,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看向安妮絲:
“安妮絲小姐,關于奧丁先生剛才提到的那個地名……我發現我的記性,有時候不是那么好。”
安妮絲抬起頭瞪著他,氣呼呼的說道:“我只是恰好路過那里!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何西覺得她這是借口。
“我想,如果能把奧丁丟下的那份定金交給我保管,或許……我就能徹底忘記剛才聽到的那句話了。”
聽到這話,安妮絲的臉幾乎要冒出蒸汽!
她咬著嘴唇,氣得跺了一下腳,想了想,還是不甘心地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成交。”
何西滿意地點點頭,輕輕拍了拍布魯斯的后背。
老伙計心領神會,立刻跳下馬車,一溜煙跑過去,用嘴叼著那個沉甸甸的錢袋,又迅速跑了回來。
“駕!”
車夫弗雷德再次揚起馬鞭,那匹神駿的“暗夜”再次拉著馬車重新駛上旅途。
安妮絲鼓著腮幫子,扭頭看向窗外,一路上再也不發一言。
不知是因為小謊言被當面戳穿而羞憤,還是因為何西“敲詐”她一筆而氣得牙癢癢。
過了一個多小時,何西估摸著氣氛緩和不了,便自顧自地拿起那個錢袋,掂量了一下,然后解開系繩。
他將里面的錢幣倒在柔軟的地毯上,銀鱗的光芒在車廂內閃爍。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五十枚銀鱗。’何西心里盤算著,‘看來安妮絲之前雇傭那個草包奧丁,開的價也是一枚金盾,并且預付了一半的定金。’
‘不知道這位安妮絲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怎么會這么闊綽?’
‘尋常的護送委托,即便是去灰霧森林邊緣那種危險地帶,也不至于給到這個價吧?’
‘更何況那個奧丁明顯就是個稍微強壯點的普通人……’
他收起銀鱗,掂了掂手中的錢袋,不禁有些感慨。
‘看來無論在哪都是騙子最會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