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晴明,徐徐清風里帶著宜人的花香。
武安鎮北侯府內的杏花桃花梅花相繼綻放,下人們精心照料,過不了多久就能結出累累碩果。
從廊上的雕花鏤空窗欞向外看去,如火的榴花映入眼簾,在一片淺綠之間格外鮮明,透過枝葉間可以看到初長成的小石榴。
一個一個的甚是喜人。
丫鬟們面帶喜色,每人手里都拿著一把小掃帚還有一條五彩繩,她們穿梭在府中各處,時不時墊腳系掛。
清晨的陽光透過藕荷色的紗窗照進房內。
春陽手里同樣拿著這兩物,一人往門旁掛著,時不時退后看位置正不正,又不停調整,半晌才滿意。
李歸宜坐在鏡臺前,任由春桃為她梳發。
鏡中的人兒未著色的素顏,宛如一塊無瑕的美玉,無需任何修飾就已迷人。
她外穿著桃夭色褙子,上刺繡著活現綻放的梅花,內里同是白色刺繡襦裙,襯的整個人既有少女的嬌羞又有婦人的溫柔。
春桃打量著她的穿著,從妝奩里挑出一只同色系溫柔簡約的簪子,為她插在發上,抬頭看向鏡中的人,只一眼便怔住。
她家大娘子的臉屬于常看常驚艷,不論看多久都不會覺得厭。
未施脂粉都這般好看,若是全妝,得是何種盛世?
春桃想起新婚當日,心中甚是惋惜。
那日大娘子身邊好像并沒有人伺候,她和春陽也是第二日來的。
所以大概率那晚是大娘子自行洗漱的。
察覺身后的人停下動作,李歸宜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活動著僵硬的脖子。
她只坐著都覺得累。
反觀春桃還意猶未盡,還想在她頭上折騰出花,多虧時間不充裕才幸免于難。
李歸宜心想,等以后自己過日子,頭發就隨便團在腦后,要是讓自己每日這般梳理,手臂就要不得了。
謝永年早早等在外間。
李歸宜出去,一眼便看到一個謫仙一般的男人。
她腳步一頓。
呦~
謝永年?
他還有這一面呢。
見過他梁上君子夜的一身全黑夜行衣的鬼魅,日常闊領束袖武裝的利索,新婚三日的喜服的俊秀郎君...倒是眼下的打扮首次見。
謝永年背身而站,清晨的光打在他側身,竟有幾分圣潔。
今日他著一件牙白色交領繡花窄袖衫,玉冠束發,干凈高貴又顯的人文雅矜貴,端的是氣質如玉,高大英秀之極。
圣潔的光暈偏偏落在他青筋暴起的大手上,刺繡腰帶裹在勁壯的腰身之上,竟生出絲難以形容的感覺。
是什么感覺,李歸宜一時還想不起來,只不過是好的感覺。
李歸宜揮走腦海中的思緒,抬腿上前,“咱們出發吧。”
謝永年身影一頓,眼中劃過一抹不敢置信。
見人家真沒關注自己,這才死心,嗤笑一聲,抬腿離去。
李歸宜趕忙跟上。
兩條腿緊跟著捯飭,可終是還有一步之差。
也不知道這人是吃什么長大的,腿這么長!
氣人~
偏偏謝府還這么大。
春桃和春陽追在身后,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生怕她摔跤。
上馬車前,李歸宜沒少沖著他的后背甩眼刀,直到屁股挨到柔軟的坐墊才收回目光。
謝永年不坐馬車,只是陪她回門時坐過,最多的時候還是騎馬,就同此時這身衣服一樣,記憶里穿同樣顏色的還是在少年時。
為何今日驚奇穿上,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
府中悶頭走的一路上,謝永年忍不住曬笑自己的小心思。
雖然走的步子大,但是他一直也有留意自己身后,自然沒錯過時不時投來的眼刀,還有那個不輕不重的冷哼聲。
這等行為沒讓他覺得粗鄙,反而覺得很有意思,挺可愛的。
馬車行走起來,外檐下的掃帚隨之晃動。
端午習俗,掃走晦氣,趕走小人。
馬車內全包著軟墊,矮桌上還熏著香,李歸宜一邊吃著蜜餞,一邊想接下來的人和事。
今天可有個大場面。
今天是五月節,也就是端午。
圣上每年都會在今日舉行端午宴,京中大大小小的官臣都會攜帶家眷出席。
李歸宜的理解,就是團建。
這一日,老板(皇帝)帶著總公司的員工(京中文武官)借著端午佳節開展一系列凝聚力的活動。
包粽子編五彩繩...重頭戲是賽龍舟。
謝侯和杜氏早他們一步出發。
走了好大的功夫,馬車才停在護城河旁的一處校場。
謝永年率先下馬,他視線停留在河邊的龍舟一瞬,很快又恢復如常。
青磚高樓,外圈一步一個士兵把守,往里走,四處可見身著甲胄手持長劍的禁衛軍巡視,他們各個孔武有力,擺臂間透出霸氣,眼神如鷹般銳利,撲面而來十足的壓迫感。
有點緊張。
這是李歸宜的第一感覺。
謝永年高大的身影站在她斜前方,帶給她不少安全感。
這般想著,她不由悄悄挪近了幾步。
此時禁軍頭領看到謝永年,他對身后幾人交代一番后提步走來。
他老遠就叫,“永年。”
謝永年看過去,勾起一抹淺笑,“大哥。”
被謝永年稱為大哥的人笑著走近,說了不少話,后才發現他身旁還有一人。
不怪他一開始沒看到,實在是他這個弟弟長的高大,把人家擋了個嚴嚴實實。
李歸宜正悄悄打量著一身甲胄的人,突然被當事人抓包,有些尷尬,趕忙垂下眼簾笑笑。
謝家大哥繞過視線看向弟弟身后,“這是...”
李歸宜驚覺自己還‘貼’在謝永年背后,快步挪開,站在一旁不知道該不該自我介紹。
謝永年似是知道她的為難,及時解惑。
“這是二叔家的大哥。”
明白了,二嬸嬸的大兒子。
李歸宜眉眼彎彎,跟著叫一聲,“大哥。”
聲音嬌脆。
謝二叔家的大哥回過神,不好意思的笑笑,“這是弟妹?哈哈~新婚時用團扇遮面看不清,現在一看果然是絕色容顏。”
此人正是拉著謝永年灌酒的表兄弟之一。
李歸宜扯扯嘴角,他這也太夸張了。
而且,他的嗓門也太大了。
周圍有人被他的動靜吸引,零星的打量讓李歸宜沒忍住垂下頭紅了臉頰。
這一紅可了不得。
謝永年眼神暗了暗,上前擋住周遭的目光,與大哥攀談起來。
謝二叔家的大哥回過神,不好意思的笑笑,并向后撤了一步,同他說起話。
和高山一樣雄壯的男人,把身后嬌嫩的人兒擋的個嚴實,這一幕落在不少人眼里滋味各異。
李歸宜還是有些害怕這種場合的,人多事就多,更別說這里什么人都有。
書中原主也參加了,有一部分女子因謝永年的原因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原主是兔子扛槍窩里橫,對謝家幾人能冷下臉,對外人可不敢,只能憋著,回去后再把氣撒到謝永年身上。
就這一次,謝永年氣的直到回西疆都沒和原主再見面。
李歸宜收回心思,和謝永年分開,來到女席這邊。
因為謝永年的原因,一路走過去,成功吸引到不少人或打量或譏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