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凌希濕漉漉的睫羽輕輕一顫,張了張嘴,聲音溫吞:“不是,今天母親忌日,我在這里,不奇怪。”
裴棲硯看了眼沒有照片的墓碑,以及干干凈凈的周邊,心中生疑,猜她是不是來了幾個小時。
聶凌希單手撐著地站起來,忽而眼前一黑往一邊倒。
“碰……”裴棲硯下意識伸了手抓住她手腕,觸及皮膚,冷的瘆人,瓷卡在喉嚨里轉了個彎,脫口而出道:“你來這里多久了?”
聶凌希嘴巴一撇,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哽咽開口:“奶奶住院了,父親去了公司一夜沒回來,我走了一夜才到這,我就想跟母親說說話……”
裴棲硯被她哭懵了,手抖了抖:“你哭,哭……”
話沒說完,聶凌希哭的更大聲,眼淚有幾滴掉到裴棲硯手背上,他似被燙到一樣,連忙制止:“你別哭了!”
聶凌希哭聲戛然而止,濕漉漉的桃花眼委屈巴巴地盯著他。
裴棲硯見狀心頭略微松了一口氣,收回手嫌棄地甩了甩:“說兩句就哭,不知道的以為我把你怎么樣了呢。”
聶凌希抬手用衣袖擦去眼淚,一言不發轉回頭重新蹲在地上小聲抽泣。
聽到抽泣聲,裴棲硯心里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給你機會不中用,哭什么哭?”
“我不敢……不知道說什么……他們安排好了……我……”
她聲音很小,沒有底氣,可周圍安安靜靜,裴棲硯聽了個大概,額角青筋都冒了出來:“你……”
聶凌希片頭看他一眼,沒有回應,單手沒頭緒的把雪攏到一堆。
裴棲硯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忽視,氣笑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誰?我……”
不給他自我介紹的機會,聶凌希悶聲回應:“知道,裴家三太子,混世魔王,所有人都怕你,聶家也怕你,所以我惹你沒好處。”
“知道你還……”
聶凌希驀然轉過頭盯著他,把他要說的話再次打斷,眼眶紅紅的,似隨時都會哭,嘴皮一抽一抽:“但你不也看不起我嗎?”
裴棲硯:“你在怪我?!”
吃驚的同時又覺得像是聽到了什么冷笑話一樣。
向來都是別人聽他的,答應他的,還是第一次這么直白地怪上他,裴棲硯覺得聶凌希是不是腦子不好。
聶凌希無動于衷,垂下頭:“如果我不聽,我會被趕走的…”
裴棲硯心頭咯噔一下,冷笑一聲:“走就走唄,那聶家有什么值得你留戀的?都是一群傻B。”
聶凌希看他一眼沒說話,神色略顯黯淡。
裴棲硯皺了皺眉:“我真是閑的,跟你說什么,你不也姓聶,哪里像葉阿姨。”
那一年,他還小,只匆匆見過葉清泠一面,而那一面也是最后一面,只記得葉清泠挺著大肚子游走在商圈里,優雅不失體面,果斷不失溫柔地把一些反對聲音全部壓下,也是那次裴老爺子跟葉清泠關系越來越好。
后來裴老爺子去世,聶家大小姐無故去世,一切就像夢一樣,直到再次傳出聶家大小姐聶凌希還活著的消息,裴老太太讓他拿婚書來臨城看看情況。
剛得知他有些懵,覺得不真實,但幼年腦海中葉清泠的話在他腦中盤旋,裴棲硯還是半推半就地來了臨城,暗中讓人觀察了兩天,他被氣笑了。
明明葉清泠那么聰慧果斷的一個人,怎么她的孩子卻像個任人欺凌的小呆子,裴棲硯想不通,就算沒養在身邊,骨子里的血脈難道也不存在嗎?所以這婚在他心里,就不可能結,絕不!
裴棲硯內心想法越來越堅定,氣哼一聲不再理會,轉身踩著來時的腳印一步一步往回走。
聽到越來越遠的聲音,聶凌希一動不動。
裴棲硯走到墓園盡頭,腳步一頓,轉頭望向墓園中間的身影,眼神微瞇,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墓地、白雪,顯得她蹲在地上小小一只,落寞孤寂,像是被拋棄了一樣。
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厭惡,正欲收回視線,只見原本屹立的聶凌希忽然倒在地上,一聲驚雷閃過,半邊天空驟然變黑,似暴風雨的前兆。
轟隆隆!轟隆隆!
汽車引擎的聲音混雜著陣陣響雷,聶凌希靠在副駕駛車窗上,不易察覺的撩了撩眼皮,車外大雨如注,隱約透過車窗的反射看到裴棲硯緊繃的面容,眼底一閃而過的得意,隨即似真昏過去般沒有了動作。
下午三點整,聶凌希緩緩睜開眼,刺眼的白光讓她不由偏了偏頭,下一秒耳邊傳來林晴欣喜的聲音。
“聶小姐,您終于醒了,一早不見您,還是裴三少把你抱回來的,您到底去哪了?”
聶凌希閉了閉眼,嘴角扯了個略顯蒼白的弧度:“我又暈了?”
林晴張了張嘴,話沒出口,身后傳來裴棲硯輕蔑冷笑的嘲諷聲。
“你也可以理解為你又死了一遍,不過閻王爺嫌棄你,沒有收。”
聶凌希視線落在他身上,他的衣服沒有換,上面還有因為抱自己殘留的痕跡,斂眸咳嗽兩聲:“那真是可惜。”
裴棲硯聞言眉心緊皺,內心腹誹:‘神經病吧她’
林晴連忙呸:“呸呸呸,聶小姐說什么呢,沒出事是好事,哪里可惜了?”
聶凌希笑而不語,喉嚨干癢,她忍不住咳嗽。
裴棲硯倚靠在門框上,頗為無語道:“就你這弱不禁風的樣子,活得過今年嗎?”
林晴是個藏不住情緒的,下意識就要回懟,聶凌希伸手抓住,淡聲道:“如果婚約的事情小叔能……”
聽此,林晴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聶凌希還沒說完,裴棲硯臉色黑得跟窗外烏云一樣,一腳踹在門上,厲聲罵道:“你特么是腦子有泡!老子就該讓你凍死在墓園!艸!”
罵完,裴棲硯憋著火回身,迎面對上聶閆松,頓時翻了白眼:“還是聶叔叔基因好,也不知道葉阿姨知道她女兒這樣幫小三的女兒,會不會被氣活過來!”
聶閆松臉色有些青,又無法開口回懟,任裴棲硯離開他也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