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全場鴉雀無聲。
聶凌希看了眼聶老太太,低眸抿緊唇瓣不發(fā)一言。
方諾拍了下裴俊澤肩膀,似斥責(zé)卻沒怎么想阻攔的意思:“沒規(guī)沒矩,好好說話,長輩還都在呢。”
“我怎么沒好好說話?我本來就跟她不認(rèn)識啊!而且我要沒記錯,要不是因為她,我跟萱依的訂婚宴怎么會變成笑話,萱依怎么會被人詬病?沒有她,家里的合作也不會遲遲下不來,股票都跌了!”
好好的訂婚宴馬上就到了,因為謠言而不得不取消。
裴俊澤看著聶凌希毫無血色的臉,只覺得她是個無用的花瓶,眼中喜悅被厭惡吞噬,越說心里越氣,恨不得讓人把她丟出去。
氣氛一時陷入尷尬。
裴俊澤沒有因為安靜而停止,眼神發(fā)了狠,伸手撩起萱依裙擺一角,露出她膝蓋上青紫的淤青:“還有這個,敢說跟她沒關(guān)系?她在山野待慣了皮糙肉厚,萱依可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捧在掌心長大的,身上什么時候有這種淤青的。”
方諾還不知道,看到聶萱依膝蓋上的慘狀,捂嘴震驚:“萱依,你這傷怎么來的?”
“這……”聶萱依欲言又止,視線有意無意地往聶凌希方向瞟,拽住裙擺的手?jǐn)嚦梢粓F(tuán)。
方諾隨她小動作看了眼聶凌希,眼底浮起厭惡:“先不說聶、裴兩家的婚約,萱依好歹也是我看著長大的,這才多久沒見,就遍體鱗傷了?”
聶萱依松開裴俊澤的手,走到方諾身邊,溫聲安撫:“方姨,我沒事,別因為我傷了感情。”說著她眼眶隱隱泛紅,望向聶凌希:“其實姐姐回來了,這兩家婚約理所應(yīng)當(dāng)是她的。”
聲音略微哽咽,聽得讓人心生疼惜。
裴俊澤此時直接炸了,站起身揚聲拒絕:“我才不要娶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山野村姑,從小到大我一直都認(rèn)定了萱依才是我妻子,我絕不會因為什么狗屁婚約就娶她!她哪一點比得了萱依?”
這次方諾沒說話,在她心里,那婚約是裴老爺子和聶家定的,他們從前遵守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現(xiàn)在板上釘釘,因為一個‘死而復(fù)生’的大小姐就讓他們認(rèn)下,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
別說裴老爺子不在了,就算在,他也不會同意一個什么都不懂,自小在山林中與一群道童長大的女孩進(jìn)裴家門。
聶老太太沒什么特別表情,像是局外人一樣悠閑自在地喝茶,放下茶杯正要說什么,突然聶凌希劇烈的咳嗽聲嚇得林晴失聲叫喊起來。
“聶小姐,您還好嗎?”
聶凌希說不出話,只一味地咳嗽,眼淚奪眶而出,如掉落的珍珠往下掉。
幾人都懵了。
林晴用力攙扶著聶凌希,一邊連忙解釋:“老太太,聶小姐發(fā)燒了,來的路上險些暈倒,怕你們等,失了禮數(shù),硬撐著過來的。”
聶老太太布滿褶皺的雙眼微微瞇起:“發(fā)燒?”
“早上還好好的,現(xiàn)在發(fā)燒了?這才幾個小時啊。”聶萱依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幾人聞言,眼里不禁流露出疑惑。
林晴急得快哭出來了,扶著聶凌希坐下:“聶小姐住的屋子又冷又暗,連空調(diào)都沒有,早上的時候她就手腳冰涼,回屋休息更是一直咳嗽,老太太,您摸,聶小姐燙得嚇人啊。”
聶老太太作勢要摸。
聶凌希忙不迭往旁邊躲:“別,會傳染,咳咳。”
她這副樣子讓幾人不由皺了皺眉。
聶閆松剛進(jìn)門,看到聶凌希這副樣子,心下生起憐憫之意:“怎么回事?”
不等幾人解釋,聶閆松親自上手,溫涼的手背靠在她額頭,瞬間被燙的條件反射收回。
聶閆松神色心中自責(zé),抬眸掃向幾人惱怒斥責(zé):“發(fā)燒這么嚴(yán)重,你們都是死人嗎?不知道喊醫(yī)生?有什么不能等身體好了再說?”
他伸出手,外套都沒脫的把聶凌希抱起來往樓梯走,似想到什么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向聶老太太:“母親,凌希體弱,受不了嚴(yán)寒,規(guī)矩什么的還是在莊園學(xué)吧,我會讓人安排,不勞您操心了。”
聶老太太眼神渾濁,猛然站起身嗓音有些沉:“你是在怪我?”
聶閆松低眸語氣不辨喜怒:“沒有,母親想多了。”
說完不看聶老太太什么反應(yīng),轉(zhuǎn)身兩個臺階一步地往樓上走,林晴走到一半想到醫(yī)生又往下跑。
聶老太太攥緊拐杖,骨節(jié)隱隱泛白,盯著上樓的背影,腦中塵封的片段再次浮現(xiàn)與此刻重合。
*
晚上八點,聶凌希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暖黃色圓頂燈,空氣中淡淡的山茶花香,暖意充斥全身,她瞥了眼一旁桿子上掛完的水,眸色稍沉,打了個哈欠就要坐起來。
“你要干什么?”
聶凌希似不知道聶閆松在房間,瞳孔微擴(kuò),啞聲輕喚:“父親,你怎么……”
聶閆松放下手里文件走過去,身上衣服只是脫了外套,黑色馬甲配白襯衫,襯得他身姿挺拔肩寬腰窄。
站在床邊一步遠(yuǎn)的地方,聶閆松垂頭注視,狹長而深邃的鳳眼此刻倒映著聶凌希病白的容顏,眼底染上溫火:“房間住得不合適為什么不說?生病了為什么不讓傭人喊醫(yī)生?是想讓外人看到你可憐的樣子以為聶家人欺負(fù)你、厭棄你嗎?”
聶凌希剛恢復(fù)一點血色的臉因他這番話肉眼可見的消散,微微泛紅的眼睛淺含晶瑩,似春日枝頭被風(fēng)摧殘的桃花,透著脆弱又無助。
房間一時安靜,一滴眼淚從聶凌希眼角滑落至耳垂。
聶閆松眉心微蹙:“你覺得你哭就可以不用解釋了嗎?這次是裴家人,要是在更多人的面前,你這個樣子只會讓聶家蒙羞。”
“父親,你變了。”聶凌希啞聲開口,默默垂下頭。
聶閆松心頭咯噔一下:“什么?”
“小時候我記得,咳咳,我摔倒了你第一時間不是斥責(zé)我,而是問我疼不疼,現(xiàn)在……”聶凌希沒往下說,話頭一轉(zhuǎn):“回來的時候司機說最近公司很忙,我不是故意不提,我只是怕打擾到你,如果這也是錯的話,我真不知道該怎么做了。
或者就像俊澤哥哥說的一樣,我真的不該回來。”
聶閆松聞言神色變了變,零星記憶片段從大腦往外鉆一樣不受控制浮現(xiàn)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