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冊在左右兩側的嬪妃席位上一一傳閱。
陛下翻沈婕妤牌子的時候不多,冊子里一頁就記載得詳盡。
大家一眼看過去便能知道,沈婕妤何止是兩個月前無寵。
是一直無寵。
陛下從未臨幸過沈婕妤。
看清楚的嬪妃,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嘲笑吧,有資格嘲笑嗎?
陛下好歹還去了絳雪軒呢,沈婕妤還升了位分呢,得了賞賜呢。
同情吧,也同情不起來。
沈婕妤就算無寵,好歹也被翻了牌子呢,她們的綠頭牌估計都要被蟲蛀了吧。
眾妃沉默地翻完寶冊。
福萬全將冊子收回來,問道:“諸位小主可仔仔細細瞧清楚了,沈貴人兩月前是否無寵?”
眾人異口同聲:“無寵。”
沈婕妤眼睫微微顫抖著。
江映梨微微嘆氣,幫腔道:“如此便分明了,沈婕妤清楚自己無寵,兩月前何必編造自己有孕,她是被陷害了。”
沈婕妤也開口附和,冷冷地看著蘇清容:“陛下,嬪妾剛被診出有孕,就被喜悅沖昏了頭腦,一時都沒想起來自己沒有承寵,嬪妾反應過來不對時,已經被架在高處,嬪妾便一心想要找出陷害嬪妾的兇手,如今這局勢,誰是那個居心叵測之人,已經明了了!”
蕭承瀾眉目附上一層冷意,銳利的眼刀子朝蘇清容掃過去:“蘇昭儀,你還有何話可說?”
蘇清容如夢初醒一般,連連叩首:“陛下!陛下明鑒,嬪妾也不知此事竟然有這樣的隱情。嬪妾是想肅正后宮風氣,不想卻冤枉了沈妹妹,嬪妾斷案有誤,嬪妾認罪!”
江映梨終于知道為什么宋妃娘娘屢屢對蘇清容翻白眼了。
蘇清容這狡辯的功底,的確值得一個白眼。
該說不說,在性命攸關的事情上,蘇清容的腦子轉得挺快。
進可攻,退可守。
眼見優勢不在自己,立馬認下一個不痛不癢的罪名。
可惜,陛下是揣著答案來問罪的。
之所以陛下還耐著性子聽這么多廢話,就是為了前朝后宮都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否則,直接將人提了殺掉也未嘗不可。
蕭承瀾的耐心已經告罄,不想再繼續聽蘇清容狡辯下去,也不想繼續演戲。
他大手一揮,厲聲道:“來人,搜宮!”
蘇清容愣了愣。
搜宮?
搜誰的宮?
由遠及近的甲胄聲回答了蘇清容的疑慮。
陛下隨行的禁衛持刀進殿,分列兩隊往她的內殿而去。
蘇清容跪在地上大哭起來:“陛下!陛下您怎么能搜啟祥宮呢陛下!”
她一個堂堂的昭儀娘娘,青天白日,眾目睽睽被搜宮殿,便是無任何尊嚴可言了。
蕭承瀾看也不看她。
殿內翻箱倒柜的聲音響起, 蘇清容聽得心驚肉跳,無力地跌倒在地。
分列坐坐在兩側的妃嬪看她這樣凄慘的模樣,心中生不起半分憐惜。
多行不義必自斃。
鄭蘭兒坐在席位末次,神色是平靜的,但眼睛的光芒迸發著濃烈的色彩。
蘇清容,你也有今日。
大快人心。
負責搜宮的侍衛在翻到一疊取藥用藥記錄時,大吃了一驚。
陛下不是說,讓他們拿著藥丸出去復命嗎?
為何真搜出了一堆藥方?
不管了,也拿上吧。
搜宮的禁衛出來,跪在地上復命:“陛下,末將等搜出一顆藥丸,還有一疊取藥的記錄。”
蘇清容聞言,倏地抬起頭。
青蓮也大驚失色。
怎么會?!
怎么真的有東西!?
蘇清容滿眼不可置信。
方才她一心沉浸在被搜宮尊嚴全無的哀傷之中,全然沒想到自己的殿里真的有東西。
可是藥是她問太后拿的,她的宮里根本不會有什么東西!
對于藥丸,蕭承瀾并不意外,倒是這疊用藥記錄,何處來的?
蕭承瀾掃到紙張上的落款,頓時了然。
他在心里冷嗤。
太后都纏綿病榻了,還是如此操心,為蘇清容的落敗添磚加瓦。
“章太醫,你來看看這些東西。”
章太醫上前接過那一沓紙張,一一翻閱。
“啟稟陛下,這些紙張上記錄的都是特殊的藥材,太醫院一般不隨便給各宮娘娘小主取用,但昭儀娘娘蓋了自己的印章,想來是跟太醫院擔保過。娘娘分批取用的這些藥材,合起來,便能制成這假孕藥。”
“污蔑,你這是污蔑!”
蘇清容徹底瘋了,指著章太醫:“你這個為老不尊的東西,竟然敢攀咬本宮,本宮從未取過什么藥!”
“陛下!無論是這藥丸,還是這些取藥的記錄,嬪妾真的一概毫不知情啊!有人害嬪妾,有人要陷害嬪妾!”
蕭承瀾淡淡掃過蘇清容,眼眸深處一抹笑意轉身即逝。
他當然知道了。
青蓮也已經徹底懵了。
怎么會這樣,殿里的東西是哪里來的!
這后宮里,還有誰能堂而皇之地朝娘娘的啟祥宮里塞不干凈的東西!?
蕭承瀾一把將紙張揚在蘇清容臉上。
“一口一個陷害,你自己看這落款蘇氏的印章!難道你要說,這印章皆是偽造!”
紙張紛紛洋洋在蘇清容周圍灑落。
她急切地撿起一張,手抖如篩糠。
紙上的落款處,的確是一個蘇字印章。
是獨屬于蘇家人的私印。
這些印章,是請有名的大師專門雕刻的,絕無可能做出仿造的。即便有偽造的。她也能一眼認出來。
但這些印章,都是真的。
可是她從未在這些不認識的取藥記錄上蓋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