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容最后的希冀也徹底破滅,她看著龍椅上眉目溫潤,面色溫和的帝王,四肢百骸都竄上一股涼意。
她驚恐地看著他,整個人不斷地發(fā)抖,她崩潰地大喊:“陛下,你究竟要做什么!”
“沒什么,抄你蘇家滿門而已。”蕭承瀾平靜道。
蘇清容整個身子驀地軟倒在地上:“蘇家扶持陛下登基,陛下怎可鳥盡弓藏!”
蕭承瀾冷笑:“蒼生倒懸,哀鴻遍野,你蘇家上下沆瀣一氣,虎貪狼噬,恨不能貪盡天下一米一粟粟,汾河水患,國庫周轉(zhuǎn)無能,你蘇家百萬白銀結(jié)蛛網(wǎng),你有什么資格為蘇家鳴冤?”
蘇清容怔了怔,拼命地搖頭:“不...就算是這樣,那又與嬪妾何干!嬪妾不過是被蘇家養(yǎng)大的閨閣小姐,從來不參與朝堂之事。入了宮,嬪妾就是陛下的妃妾,陛下怎么能利用嬪妾!”
“你在金塔上耀眼奪目,塔下鎮(zhèn)著森森白骨,你說與你無關(guān)?你有何臉面說與你無關(guān)?”
面對著一句又一句的質(zhì)問,蘇清容愈發(fā)崩潰,淚珠子串成線般地掉下來,她淚眼模糊地看著蕭承瀾,聲音哽咽無比。
“嬪妾從小就出身在蘇家,嬪妾沒得選擇啊!”
蕭承瀾漠然看著她:“你沒得選?你有疼愛你的父母尊長,有愛護你的兄弟姐妹,有萬貫家財,是旁人從小羨慕不來的天之驕女,瀟灑恣意地活了十七年,占盡了好處,你沒得選,難道瑜妃這輩子就有得選?”
瑜妃,蘇清容愣了一秒。
是了,江映梨被冊封為瑜妃了。
又是江映梨,總是江映梨,他心疼的只有江映梨。
蘇清容絕望地看著蕭承瀾:“如若沒有江映梨,陛下可會對我有一絲一毫的憐惜?”
蕭承瀾輕笑,長眸里滿是涼薄:“為什么總是要與江映梨作比,你根本不配與她作比,連她的花也是。”
蘇清容被這涼薄的話語刺痛。
她想起來了。
原來陛下那天的反問,是這個意思。
原來愛與不愛,那么明顯,她總是在一廂情愿地幻想。
蘇清容跪著往前爬,抓住蕭承瀾一片衣角,無聲地流淚:“為什么...陛下,為什么?嬪妾對陛下的愛,一點兒也不比江映梨的少,陛下怎么能如此對我,怎么能利用我,利用我的情義,讓我輸?shù)萌绱似鄳K呢?”
蕭承瀾垂首,狹長如墨的眸子里沒有絲毫溫度:“你愛朕?不,你愛的不是朕,這皇位上,坐上任何一個儀容尚可的男子,你都會愛上。”
“蘇清容,你也許不記得了。朕第一次見你,不是選秀,而是在你蘇家的宅子。那場生辰宴,很盛大,檐下都是穿著錦衣華裳的公子與小姐,朕就被綁在靶子上,朕的臉被箭劃破了,好多人在笑,朕記得,有朕的三哥,四哥,六哥...當(dāng)然了,還有你。”
蘇清容已經(jīng)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什么時候的事...
她回憶了一番,想起舊事,神色剎那間變得不可置信。
被綁在那兒供大家取樂的,是九皇子。
九皇子這三個字在她的耳邊數(shù)次響起,但她沒有在意。當(dāng)時太子是三殿下,她從小就想當(dāng)太子妃,自然注意不到別人。
竟然是陛下,為什么偏偏是陛下……
陛下一直記得這件事,所以,從頭到尾,他心里對她都只有厭惡嗎?
蘇清容無助地搖頭:“那不過是小時候的事…陛下難道這么多年都不能釋懷么?”
“釋懷,馬上就釋懷了。朕的三哥葬身火海,朕的四哥被萬箭穿心,朕的六哥么,喂飽了一池子的魚,那么,你呢,你打算如何讓朕釋懷?”
蕭承瀾的語氣很輕很緩,但每個字都像是厲鬼在索命。
蘇清容撒開了他的衣擺,驚恐萬分地后退著。
她今日好像才第一次認識自己面前這個帝王。
根本不是什么從容的,溫和的,冷靜的,他睚眥必報,就是個瘋子。
“瘋子...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朕若不瘋,如何活到現(xiàn)在!”蕭承瀾驀然起身,他瞇著眼眸,眼里全是殺意,一步一步逼近蘇清容。
“你毀了瑜妃的花,朕會挑個風(fēng)水寶地將你埋進去,給她養(yǎng)出最漂亮的花。”
蘇清容看著一步一步逼近她的蕭承瀾,臉色已經(jīng)被嚇到慘白如紙,她無助地拖著身子后退著。
“不,你不能殺我!你是皇帝,怎么能親手殺自己的妃妾。青天在上,你會有報應(yīng)的!你敢動手,所有的業(yè)報,都會降臨在江映....咳咳咳”
蘇清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蕭承瀾掐住了脖子。
他解了頭上的金龍冠摔在地上,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暴虐。
“朕此刻不是皇帝,朕此刻只是江映梨的夫君,從你對江映梨表現(xiàn)出不滿的那一刻,你就該死了!朕容你活到現(xiàn)在,已是朕仁慈了。朕不親手殺了你,難消朕心頭之恨。”
蘇清容用力掰著蕭承瀾的手,在她意識迷蒙之際,殿外響起通傳聲。
“陛下——瑜妃娘娘來了。”
蕭承瀾如夢初醒一般地回了神,他看著手中垂死掙扎的蘇清容,頓時松開了她。
蘇清容跌落在地上,猛地嗆咳起來。
蕭承瀾沒想到江映梨會來,他看著脖頸上有一圈紅痕的蘇清容,眼眸深處有幾分慌亂。
在他還沒來得及做什么掩蓋他的暴行時,江映梨已經(jīng)入了殿。
江映梨看清殿內(nèi)的情景時,嚇了一跳。
蕭承瀾一頭墨發(fā)披散著,他的腳下是奄奄一息的蘇清容。
他越過蘇清容朝她走來,步伐有些急切,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力道都讓她有些疼了,聲音卻很溫柔:
“這么晚了,怎么冒著風(fēng)雪過來,朕再一會兒就要回去了。”
江映梨有些發(fā)愣,雖然吃痛但沒掙扎:“臣妾聽聞今日長慶宮的大臣吵的厲害,見陛下這么晚了還沒回去,以為陛下頭疼得厲害呢。”
說罷,她偏頭朝蘇清容看去。
“她…怎么了?陛下方才,是準(zhǔn)備親手殺了她嗎?”
蕭承瀾頓了頓:“朕沒有,朕只是審問了她兩句話而已。”
江映梨不聽他狡辯,嚴肅地看著他:
“陛下不能這樣,陛下再生氣,一杯毒酒,一根白綾就了事了,怎么能臟了自己的手?”
蕭承瀾微愣,緊握住江映梨的手終于松開了一些。
“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