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蕭承瀾將江映梨抱到寶華殿前的龍輦前,她總算知道了蕭承瀾口中說的,到了前面就好了是什么意思。
陛下是不再抱她了,但是,竟然讓她坐龍輦!
知道江映梨要說什么,蕭承瀾干脆一把將她塞進去,不聽她推辭。
江映梨有些慌張。這駕龍輦是四抬單人輦,只能坐一個人。
她坐在里面,蕭承瀾就只能在一旁步行。
誰家妃子敢這樣啊?真是倒反天罡了。
江映梨掀開龍紋帳幔一角,探出小小的腦袋。
“陛下都在步行,嬪妾實在坐立難安。嬪妾的膝蓋其實無礙的。”
蕭承瀾笑:“坐立難安,那你就躺著。”
江映梨本來挺緊張的,卻被他逗笑,但又抿著唇不敢笑,臉頰憋得鼓鼓的。
若非礙于是大庭廣眾之下,她臉皮又薄,蕭承瀾都想捏捏她的臉了。
抬龍輦的太監心里又驚疑又想笑。
他們能抬龍輦,也算是經常在御前的人了,可是這么久,他們只覺得陛下龍威甚嚴,不茍言笑,竟還有這樣的一面。
蕭承瀾沖江映梨揮了揮手,示意她坐回去。“坐好,免得摔了,你再怎么看著朕,朕也不會坐上去。”
江映梨知道這是單人攆,便也只得坐回去。
抬龍輦的太監倒是巴不得陛下坐上去呢。
硬要抬兩個人無非就是累點兒,何況婕妤小主根本就不重。
現在陛下隨行在龍輦旁邊,他們壓力山大啊。
江映梨靠著左手邊,透過薄紗望著外面的蕭承瀾。
蕭承瀾目視著前方,走得很平緩。
連走路都這樣賞心悅目,真不愧是陛下!
江映梨很快把不安拋在腦后,盯著蕭承瀾看。
平常她是不敢直視龍顏太久的,這會兒借著幔帳遮掩,能看個夠。
她瞧著蕭承瀾身上華麗的龍袍和金冠,心里很是欣慰。
她覺得,陛下就該這樣,就該穿這世上最珍貴的華服!
雖然她很遺憾不能在肅王府過安穩的小日子,但是現在這樣,也很好。
陛下成了天子,再也沒有人能欺負陛下了。
龍輦內熾熱的視線蕭承瀾自然是感受到了。
但他沒有出聲,默默地享受著江映梨的注視,眼底浮現出快意。
帷幔里的美人,坐在他的龍輦里,滿眼都是他。
這塵世間最大的快樂,莫過于此了吧。
到了昭華宮門口,龍輦穩穩停下,蕭承瀾照例把江映梨抱下來。
留在內殿收拾內務的秋霞見了這一幕,眼中一喜,躬下身請安。
殿內,蕭承瀾將江映梨放下來。
江映梨剛下地就忙著吩咐,“秋霞,去,拿兩個軟墊來,再把我慣用的小扇拿來。”
語罷,她親自把剛倒好的茶遞到蕭承瀾面前。
蕭承瀾就著她的手喝了兩口。
江映梨知道蕭承瀾的習慣,白日就算他要休息也不會解衣去榻上,而是在小榻或者躺椅上小憩一會兒。
秋霞拿來軟墊,江映梨拿過來,親自鋪在躺椅上。
“陛下一夜未歇,趁著現在好好休息,不然身體會吃不消的。”
看著她忙前忙后地,蕭承瀾握住她的手腕,帶著她一起在躺椅上躺下。
蕭承瀾的確是累了,他將江映梨摟在懷里,掌心摩挲著她圓潤的肩頭。
“以后,只用初一和逢五去給太后請安了,明日不用一早起身了,你可以好好睡個懶覺。”蕭承瀾說。
這對于江映梨來說無異于是天大的好消息!
這兩日晨會,天天出岔子,就算跟她沒關系,她都會被卷進去。
簡直太嚇人了。
更關鍵的是,今日剛好是五月五,那也就是說,十天后才是下一次晨會。
江映梨趴在蕭承瀾胸膛前的腦袋高興地晃了晃,但同時也隱隱擔心起來。
“可是這樣的話,太后不會不高興,然后為難陛下嗎?”
看著江映梨沒高興多久蹙起來的眉頭,蕭承瀾點在她眉心輕撫。
“朕自會處理好一切,你不用為朕擔心,知道嗎?”
蕭承瀾語氣很篤定。
江映梨點頭,“嗯!我相信陛下,陛下就是最厲害的。”
蕭承瀾輕笑,想到太后,眼底漸漸流露出一點寒意。
薛家早就明里暗里打壓他一手扶持的寒門勢力,不差這一件。
他既坐上這個位置,早就做好了與他們博弈到底的準備。
薛家帶著一眾世家妄圖讓他成為任憑他們操控的傀儡皇帝,連他的后宮都要干涉,那他必然要叫他們瞧瞧,誰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蕭承瀾眸光懨懨地盯著照進殿內的天光。
幸而這九重宮闕之中,有江映梨陪著他。
否則,這條路,太冷了。
這條從泥潭里掙扎出的漫漫長路上,只有江映梨真正心疼他。
漸漸地,感覺身邊的人呼吸漸勻,江映梨小心抬眼看去,蕭承瀾已經睡著了。
她動作極為輕柔地貼著蕭承瀾的胸膛蹭了蹭,極小聲地喚道:
“陛下…陛下…夫君…”
不多時,江映梨也睡著了。
透過窗欞的陽光褪去熱度,灑在緊緊依偎的兩人身上,暖洋洋的,歲月靜好。
在后面立著待命的秋霞看著這一幕,禁不住微微濕了眼眶。
從前在肅王府,陛下只要在家,午后時常和小主這樣小憩。
不過進宮半個多月,肅王府里頭的日子久遠地竟恍若隔世。
后宮添了那么多美人,陛下還是會抱著小主小憩。
連翹從側殿過來,看到眼眶微紅盯著陛下與小主發呆的秋霞,嚇了一跳。
她走過去悄聲問道:“哭什么?你被陛下罰了?”
秋霞趕緊揉了揉眼睛,“怎么會,只是看到這許久不曾看到的一幕,有些動容罷了。”
連翹望著遠處相擁在一起睡著的帝妃二人,心里又開始感嘆。
“陛下能在小主身側安睡,說明陛下心里很親近小主啊,小主在肅王府應當是很受寵的吧,怎么小主一點兒寵妃的跋扈勁兒都沒有。”
怕打擾兩人安歇,秋霞把連翹拉到了偏房去。
這半月來,連翹雖說有時脾性大了些,但瞧得出是很忠心于小主的,所以秋霞也不再介意給她講講肅王府的舊事。
“小主是吃過苦的,怎學得來宋昭儀那樣的架勢?何況,宋昭儀有娘家撐腰,小主的娘家人那是極偏心的。”
看到一向內斂的秋霞臉上都是滿滿的厭惡,連翹就知道偏心程度有多大了。
“小主從前來府上栽花,不過兩株花的空隙留的大了些就要被鐵鏟打手臂,我那時在檐下瞧著,小主胳膊青一塊紫一塊的,那會兒小主還沒及笄呢。”
連翹聽完,不禁也厭惡起素未謀面的江家人。
“幸而小主入了府,陛下就攔了所有江家人送來王府的信,那些信,小主不看也罷!里頭除了巴結王爺,沒一封是關心小主入了府過得好不好的。”
連翹掐緊了指節,“要是我從前在府里頭,我定要把那些信搜羅來一筐子對著他們兜頭倒下去,痛罵一頓才解氣!”
秋霞聽她聲音大了,連忙去拍她,“小聲些,都過去了,現在小主進宮了,再不和他們來往!”
連翹倒是覺得沒這么簡單,肅王府以前光景不好江家人都巴結成那樣,現在小主成了皇妃,那可不得想方設法撈好處呀。
很快就要到妃嬪例行和家里人通信的時候,連翹覺得江家人肯定要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