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內轟然一聲,江映梨感覺腦子里的弦斷了。
果然,之前無論是太醫和大夫都是瞞著她的,只說她身子康健。
對于孩子,江映梨雖沒有那么迫切的心情,畢竟現在宮里一個孩子都沒有,但是,以后呢。
何況,想不想要和能不能生是兩回事。
她第一次聽到真相難免失落。
“娘娘。”秋霞心疼地扶住了江映梨的胳膊。
丹砂看到江映梨神色黯然,忽然意識到什么,告罪道:
“娘娘恕罪,先前太醫并未告訴娘娘真相,想來是怕娘娘傷心,奴婢嘴太快了...”
宋昭儀一愣,壞了,她剛才都沒想到這茬。
再一轉眼,方才還端坐著的江映梨竟然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了。
宋昭儀“噌”地一下站起來,指著江映梨,結巴道:“誒——你,你你你別哭啊!”
江映梨原本只是掉幾顆淚,宋昭儀這么一說,眼淚跟開閘了似的止不住,哭得梨花帶雨。
宋昭儀一臉無措地轉了兩圈,朝屏風后的小太監道:
“懷玉,你先別唱了!”
咿咿呀呀的唱腔頓時止住了,江映梨的抽泣聲頓時變得很明顯。
丹砂趕緊道:“娘娘,不易有孕不是不能有孕,你先別傷心,你的身子,只要好好調理,會與常人無異的。”
宋昭儀聽到這熟悉的哭法,到底沒忍住,上前手忙腳亂地攬住江映梨的肩,“好了好了,聽到丹砂說什么了沒,調理調理就好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還哭起來了。”
江映梨一邊抽泣一邊哽咽道:“真的嗎?還能調理過來?”
丹砂重重點頭,“奴婢絕無半句虛言,娘娘您想啊,太醫不告訴娘娘這事兒不也正是能調理回來,所以就不想多此一舉怕娘娘傷心嗎。”
宋昭儀點了點頭,“很有道理,你聽聽吧,別哭了。”
江映梨心里到底好受了很多,不再猛猛流淚,而是小聲抽泣。
宋昭儀攬著她,看她肩膀一聳一聳的,便想起自己五妹妹。
這種軟包子,連哭起來都一樣啊。
怪可憐的。
宋昭儀像從前安慰五妹妹那樣輕拍著江映梨的背。
江映梨哭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自己是在宋昭儀的懷里,趕緊鉆出來,賠罪道:
“昭儀娘娘恕罪,嬪妾一時傷心,情難自禁。”
宋昭儀清咳兩聲,理了理衣襟。“算啦,看在你不是故意的份兒上,不與你計較。”
江映梨揉了揉眼角,坐好了。
宋昭儀沖恭謹立在一旁的懷玉道:“去去去,唱首歡快點兒的。”
懷玉頷首領命。
江映梨這會兒才看清楚方才那個唱戲的太監長什么樣兒。
眉目細長,面白無須,不知為何,江映梨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書卷氣,偏偏他掐指唱戲,咿咿呀呀地,這書卷氣和那戲子的脂粉氣一結合,別有一番風情。
“昭儀娘娘是特意讓內務府找了會唱戲的人來柔福宮伺候嗎?”
宋昭儀搖頭,隨口道:“不是,隨機分配的,本宮剛入宮那會兒無聊得緊,他便自薦說會唱曲兒,唱得還成,就留著他了。”
江映梨總覺得這太監有些怪,一個人身上怎會同時出現書卷氣和脂粉氣。
但見宋昭儀毫不在意的樣子,便也沒再多心,畢竟,能在柔福宮當值的人,底細肯定都被好好探查過了,輪不到她來操心。
那太監唱得的確好,調子婉轉動人,江映梨心情好了不少,又坐了一會兒,便自覺要告退。
宋昭儀看了看外面正好的天光,“隨本宮出去走走吧,整天悶在宮里有什么意思。”
江映梨沒想到宋昭儀會主動邀約,答應了下來。
兩個人在宮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雖然沒有多少話題,但是一路上也不無聊,因為宋昭儀邊走邊吐槽路上的所見所聞。
“嘁,那一隊小宮女領頭的不是啟祥宮的嗎,這個點傳膳,真能編排人,吃吧她就,吃成宮里第一位大胖子。”
“嘖,這誰種的樹,怎么唯獨這棵不一樣,這么明顯沒人發現嗎?”
“哎呦——”宋昭儀頓了頓,重重眨了眨眼睛,“那不是陛下和新晉寵妃沈貴人嗎?”
原本還淡淡笑著的江映梨一頓,抬眸看去,宮道盡頭,剛轉出來兩人。
正是陛下和沈貴人。
陛下闊步走在前,沈貴人落后一步,亦步亦趨地跟著,兩人一路在說話,很是親密的模樣。
江映梨腳步頓了頓。
宋昭儀看側眸她一眼,感覺人又要哭了。
哎呦喂,小可憐兒呀。
她現在她算是明白家里為什么不送老三老四入宮了,無愛一身輕啊。
反正她看到陛下和沈貴人走一起心里是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遠處的蕭承瀾和沈竹心正從蘇清容的啟祥宮出來,蕭承瀾要回長慶宮,要和回錦繡宮的沈竹心同行一段路,他便問了些賬本的事。
沈竹心心里有些不安,“陛下今日怎么來了。”她記得她沒讓翠聲去告狀。
蕭承瀾沒多說,只淡聲道:“這次的賬簿很重要,你再跪下去,能給朕交差嗎。”
沈竹心趕緊道:“嬪妾知道很重要,嬪妾就算今日受了罰,不眠不休也會在三日內交齊賬簿的,嬪妾時刻謹記陛下的叮囑。”
“知道,朕也不是專門為你來,能順便為你解圍就解了,何況,朕沒有虐待臣子的習慣,你爹尚且沒為了朕不眠不休。”蕭承瀾隨口道。
沈竹心便沒再說話,陛下大抵是真有事找欣婕妤。
而且,她聽得出來,現在的陛下心情莫名其妙有些煩躁,很不耐煩,她也不敢再多話,忍著膝蓋疼勉力追上蕭承瀾的步伐。
只是,猝不及防地,身前的帝王腳步頓住了。
沈竹心抬眸看去,遠處有兩道身影慢吞吞上前。
那兩個人,太好認了。
一個是宋昭儀,一個是江映梨,都是那么地惹眼。
她們兩個,截然相反的脾氣,竟然能走在一起?
打量一圈,沈竹心很快感受到了麻煩。
她此刻走在蕭承瀾身后,似乎很容易讓人誤解,而且,也很多余。
沈竹心覺得自己很多余,宋昭儀也一樣。
宋昭儀自詡是個掛牌妃子,這種老牌寵妃和新晉新人的修羅場她不應該摻和進來。
早知道不出來逛了。
然而,畢竟蕭承瀾是皇帝,她也不能一扭頭假裝沒看見就走了,只能規規矩矩和江映梨站在宮道一側,福身行禮。
“參見陛下,陛下萬福。”
沈竹心也福身向宋昭儀和江映梨行了禮。
“嬪妾參見昭儀娘娘,充儀娘娘。”
蕭承瀾目光一直落在垂著頭的江映梨身上,淡聲道:
“都平身。”
幾個人同時起來。
蕭承瀾遲遲沒再說話。
只有站在蕭承瀾身后的沈竹心敢偷偷抬眼看。
陛下還在神色復雜地看著江映梨。
從江映梨出現的那瞬間,陛下的眼神就一直落在江映梨身上。
場面一度沉默,江映梨拽著宋昭儀要走。
宋昭儀見蕭承瀾沉默,也以為是可以走了的意思,便從宮道的一側和江映梨兩個人一起慢慢挪了出去。
誰知剛走了不到一步的距離,就聽到蕭承瀾冷聲道:
“站住,朕準你們走了嗎?”